第三章

方无患并不是第一次剿杀魔物，这对她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景象。但对一个孩子则不然，他还太小，不应该经受这些。

那孩子虽不说话，但方无患能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她侧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右手，心里有一丝后悔。尽管那孩子有和自己相似的经历，但实在不应该再把他牵扯到杀戮中来，复仇之后的空虚和痛苦，何必再让另一个人品尝呢。

想到这里，方无患脚步顿了顿，她想要停下来，想回身俯首对那孩子说：回去吧，别再往前走了，离开这条凶险未知的道路，去寻一个高翔远引的所在，在那里度过平和无虞的往后余生。

但她没有这么做。正如当年师父给她选择，她也不能擅自断夺他人的人生。

目光直看着眼前黢黑的洞窟，她沉浸在思考中，没有注意到孩子什么时候已经快步赶上了她。直到右手传来轻轻的触感，方无患低头，看到孩子正犹犹豫豫想要拉住自己的手，但似乎顾虑着什么，每次都只是靠近一下便很快收回。

“你做什么？”

孩子被她压低的声音惊了一跳，但同时也因为被戳破，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手握住方无患沾血的指尖：“我不怕。”

“我不怕他们，也不怕你。”

方无患沉默着，却没有甩开那孩子轻轻握着她的小手。

“我怕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那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轻。

“……”方无患停下脚步，她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拿好你的匕首。待会对上魔物，别离我太近，但也别跑太远。”

听见这话，那孩子明显轻松许多。即便在昏暗中，方无患也能看见他紧绷的神色和缓了许多。

两人一言不发，接着向前走去。

很快就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靠近之后，却只听得水声，没有方才那个女人的声响。但方无患很确定，没有人出来，那人就在一墙之隔的石壁另一侧。

缓慢谨慎地绕过门沿，朝内看去。

里面是一方颇为整洁的石室，室内燃着明烛。墙侧靠放着两个案几，上面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许多东西，地上还扔了几卷文书。

比起这些陈设，更让人在意的是案几正对的墙上，另有一道石门，门内阶梯绵延通往地下更深的地方。室内空无一人，方无患留心将这方寸之地检查翻找好几遍，除了案上那些看不懂文字的书籍，一无所获。

唯一的路就只剩下那道门。

牵着那孩子，两人刚一进入，两侧的石壁突然出现出现赤红阵法纹印，随即听见“砰”一声巨响，石门重重合上。方无患两人瞬间被困。

感到捏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一些，她轻轻反握住孩子，摇手告诉他，莫要惊慌。

为了不惊动隐身在黑暗角落中的敌人，方无患屏气敛神，摸黑向下前行，随时提防着不知会从何处突袭的魔物。

一路向下，直到踏上平地，都没有任何异动。

方无患不敢松懈。果然，前行没有几步，四周骤然传来铺天盖地的沙沙声响，同当时在小镇和树林中听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在山洞石窟中震荡回响，比先前更放大了数百上千倍。

嘈杂声中，一股阴邪冷气从左后方袭来，方无患立刻拔剑格挡。

铮然一声，两件兵器迅速击撞弹开。那人一击未得手，再次隐入黑暗之中，洞中奇怪的声响愈加扩大。

方无患匆匆确认好身边孩子的位置，随即全身心投入到与窟中魔物的对战中。

阖目凝神，方无患摒除周边环境持续不断的干扰，在黑暗中感知敌人所在。同时暗自运起清心诀，利用腰间玉铃发出的微光引诱那人进行下一次攻击。

不出所料，背后很快又传来锐器破空之声，那团邪气快速逼近直取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方无患以手捏诀，迅速侧身躲过，右手长剑裹挟森冷寒气随来人不及收回的方向缠去。

洞中同时出现极为清脆的一声铃响，其声清越，将杂音瞬间压制。那人想要回身的动作被生生止住一瞬，就在这一瞬之间，方无患的剑已经逼至。剑光闪落，一条臂膀随即摔落一旁。

洞中持续不断的沙沙声终于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间或出现的“喀拉”声响。

方无患点燃火折，这才照亮周围。眼前倒在地上的是一个身着赤衣的女子，面色痛苦，正抱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右臂怨恨地看向方无患。

喀拉喀拉的声响从她裙底传来，方无患一瞥，发现那女子竟是人身蛇尾，尾端似乎因为疼痛不住颤抖，正是响动的源头。“原来是条响尾蛇。”方无患冷冷地说道，提剑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