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无患盘腿在岩洞中调息，脑中快速将来时的路径盘过一遍。思量再三，她最终还是决意暂时无视玉铃的异动，先去寻找解救镇里的百姓。

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悄无声息从地上站起，方无患侧身靠近关押她的洞窟门口，不出所料，他们并没有完全失去对她的警戒。门两边都站着守卫，一左一右正严密把守着。

她隐在黑暗中，捻手催动法诀。细小的冰霜逐渐在石壁上攀附生长，来到两个守卫身后，而他们毫无觉察。

电光火石之间，寒意暴涨，突起的冰棱如同两柄利刃，瞬间结果了守卫的性命。

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方无患跨过魔兵尸首，向洞窟出口摸去。

石窟之外，几个负责警戒的魔兵三三两两立在空地上，全神贯注盯着树林深处。最外侧的魔兵似乎感到有些不对，他没有回头，对同伴开口问道：“天色是不是冷起来了？”

没有回应，他倒也不在意，毕竟这几个同僚向来不怎么开口说话。直到凉气愈发接近自己，魔兵猛然察觉到什么，待要回头，却惊觉白霜爬上眼球，不消片刻就被夺走了行动的能力。重重倒在地下，失去意识前，只看见一角衣袂旋过。

清理掉路上的阻碍，方无患回身去探找镇民。

这石窟外面几层还算天然，越往里走，石壁越显粗糙，倒像是什么东西挤压翻滚出来的痕迹。她提着从某个岔口夺回的长剑，愈发谨慎往深处行去。

路过一个隐蔽拐角时，腰间挂着的玉铃再次有所感应，尽管拐角内毫无声息，方无患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挤了进去。

两侧石壁很窄，仅可供一人穿行。走了一阵，眼前忽地豁然开朗，似乎是很大一片空间。

方无患点起火折子。

微弱的光线下，照出一幅人间炼狱。

饶是她已经见过许多残忍诡异之事，眼前的场景仍然引得方无患毛骨悚然，几欲作呕。

洞中开阔空地旁，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两眼空茫，脸上蛆虫蠕动。而更多的人被堆积在中间，几十个人被杂乱地叠放于一处，可他们所有人都还活着。他们如同傀儡一般，皮肉黏连，无意识地拧动身躯，而压在最下面的那个人，四肢早已被磨烂了。

他们活着，不过只是活着会喘气。

这座可怖的活尸山便是那群魔物的杰作，方无患看着洞中景象，只觉得周身气温骤降，冷冽寒意从她身上迸射而出。火光明灭间，地上冰凌寸寸生长。

看这些人破损陈旧的衣物，多半就是半月前失踪的祁山镇百姓。一个小镇，怎么说也有少数百人，如今洞中只剩几十人，联想到锦盒里不祥的异草，这些魔物的所作所为不言自明。

方无患运起玉铃，企图以清心之法缓解镇民的惨状，然而根本不起作用。或者说，即使在如此境况下成功把他们唤醒，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方无患自己也不知道了。

正在她进退两难之际，身侧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低吟。

！

方无患立刻回身过去。在目光触及到黑暗中，同玉铃如出一辙的蓝色微光时，她的脚步却迟疑了。

极为缓慢，手中火折子映照的范围逐渐靠近发出声音的角落。先是一双幼小的脚，粗布衣衫，接着照见被握住的匕首，最后是一张惨白的小脸。

是个孩子，她松了口气。刻意略过心中隐隐的失落，果然不是他，幸好不是他，方无患反复回答自己。

蓝光在方无患靠近后不久便停歇了，在那孩子手上匕首的末端，那里镶嵌着一块玉石，材质色泽与她的玉铃一般无二。

稳住心神不多去看那把匕首，方无患蹲下身默念法诀，催动灵力。

想起来时路上的那串脚印，这孩子估计刚刚被卷入魔窟不久，因此影响不深，还存有恢复清醒的可能。

很快，在洇魄清心诀的作用下，孩子眼睫翕动，就要有转醒的迹象。片刻之后，却仍不见动静，方无患心中疑虑，想着莫不是用错了法子。

正思考着，一股凌风直袭面门而来。她不及多想，本能地出手挡住攻势，随即反手转动长剑，剑锋在距离对方不及一寸的位置堪堪停住。

动手之人赫然是刚刚还倒在地上的孩子，他见奇袭被轻易化解，自己再次受制于人，又气又急，一双曜石般的眼睛死死瞪着方无患。若不是被架住，她毫不怀疑那孩子会扑上来咬人，直到用尽力气方休。真是小兽般的孩子，她在心里评价。

“别白费力气，我不想杀掉一个刚救下的人。”

方无患开口劝道。同时，目光看向孩子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

语毕，两人僵持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