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

院子里所有下人的衣服都堆在一起，让他连夜刷洗干净。

其实薛齐不怕累，他已经干这样的活干了两年了，练出了一把子力气，从早干到晚都没关系。

但是他总会羡慕那些手持刀剑、身披铠甲的威武士兵，他想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他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庸庸碌碌地干一些杂活，一抬头就是四四方方的天。

九岁的他已经懂得很多事，他知道军营不是自己想进就能进的，需要主子同意才行。但他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厮，没机会去向主子毛遂自荐，就只能想些其他的办法。

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异于常人，或许可以称为“天生神力”，两个成年人都抬不起来的水缸，他一个孩子就能独立抬起。若是让主子发现了这一点，他或许会得到赏识，获得习武、进军营的机会。

因此，他好几次守在这个主人家会经过的角落，一看见老侯爷走过来了，他就抬起水缸从院子这头走到院子那头，就盼着老侯爷发现自己。

可惜老侯爷太忙了，他总是来去匆匆，根本没去注意角落里干活的下人们。

今天，薛齐照样搬了一次水缸，本以为还是不会被注意到的，却没想到被昭阳公主发现了。

昭阳公主不仅自己看见了，还稀奇地喊来了镇北侯：“外祖父你快过来看！我刚刚看见这个哥哥把这个大水缸举起来了，他力气好大呀！”

昭阳公主天真的话语终于引起了镇北侯的注意，他缓步走来，看了一眼那个装满水的水缸，又打量了一番黑黑瘦瘦的薛齐。

这么一眼，他就满意极了。

眼前的小少年虽然脸颊瘦削，头发略显凌乱，但他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中还闪烁着小狼一样野性的光芒，一看就是个自有理想和野心的少年人。且他的肩背虽然又薄又瘦，却始终挺直端正，像一棵青葱的小竹子。

且他还有一把异乎常人的力气……

镇北侯暗自点头，这人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得是个将才。

不待镇北侯开口，姬兰玉又脆生生地嚷嚷开了：“外祖父，你不是让表哥教我练武吗？我想让这个哥哥和我一起练，好不好嘛？”

一听有机会练武，薛齐立马提起了一颗心，手心微微发汗，就盼着老侯爷能同意。

镇北侯本想把人送去军营培养的，听见小孙女想让这孩子陪着，他又有了不同的主意。

或许可以把这孩子留在府中，先当作侍卫培养起来，将来送到姬兰玉身边，做她的近卫，专门保护公主的安全。

一来外孙女身边能多个可靠的人，二来这孩子也算有了个好前程。

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这孩子的父亲就死在了战场，家破人亡，倒不如跟在公主身边守卫，体面又风光。

短短几个念头间，镇北侯就已经替薛齐做好了决定，当即点头，对着薛齐说道：“那你就先陪着公主一起去练武，记着要护好公主，万莫让她伤着。”

薛齐郑重地抱拳领命：“是！”

自此，姬兰玉身边就多了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陪读”，两个人一同习武，一同练剑，一起一知半解地阅读兵书，就这么半只脚地入了门。

不同的是，姬兰玉只是象征性地被表哥带着学点东西，学一段日子，她总是还要回到宫中去的。

但薛齐却是一直留在府中，姬兰玉不在的时候，他自有一套严格的训练计划。因此，她很快就与姬兰玉的进度拉开了差距。

不过姬兰玉也很要强，每次见到薛齐比自己厉害了一点儿，她总要加倍练回来才罢休。

就像一开始的时候，她最多只能扎半刻钟的马步，可薛齐就能扎两刻钟，于是她即使支持不住了也咬牙撑着，一定要与薛齐一样久才行。最后起身的时候，姬兰玉的腿都又酸又麻了。

薛齐常常也会迁就姬兰玉，在姬兰玉剑招跟不上的时候在旁指点她，耐心无比。

后来姬兰玉就不要表哥教了，她就跟着薛齐学。每次来到镇北侯府，她总是与薛齐相处的时候最长。

而姬兰玉回到皇宫的那些日子，薛齐一个人练武的时候也总是会想起漂亮的小公主，想到公主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练起武来就更有精神了，几乎不知道什么叫累。

就这样，两个人慢慢地长大，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和俊秀倜傥的少年郎。

两人的剑式最是相合，心意也最为默契，一起舞剑的时候，他们每一个动作都能衔接得顺畅无比，对方一个眼神就能立即了解其中的意思。

在一个春风和煦的午后，薛齐从怀里掏出他攒了许久银子买来的碧玉兰花簪，红着脸递到姬兰玉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