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何必非真

沙厉拿勺子的手一抖，道：“薛王爷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跟我们一起来幽幽谷，张嘴……”

沙如雪咽下一口甜粥，低落道：“也是，不过他救了咱爷俩，等我好了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沙厉欲言又止，沉默地给沙如雪喂食。慢慢地，一碗粥见底。

沙如雪想起见葛凤鸣之前，师傅好像有话要对他说，问沙厉道：“师傅，之前在太朴教的院子里，您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之后再说吧，”沙厉遮掩道，“再吃一点儿？”

沙如雪摇摇头，“没胃口了，我想睡会儿。”

沙厉带上门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沙如雪一个人。他望着窗外的隐约绿意，怎么也笑不出来，照师父所说他已经昏迷二十多天了。江大哥，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吗？

也不是非要让他来幽幽谷，只是这么久没见面，沙如雪很挂念他。

沙如雪望着对面的百子柜，忽然想到，幽幽谷孤悬世外，一般人难以觅其踪迹。江大哥很可能没找到地方。

他哑着嗓子叫来正在门口玩耍的灵枢和素问，问道：“你们俩会写字吗？”

灵枢道：“哥哥，我记不住，但素问很厉害，师父教一遍她就都会了。”

素问微微脸红，问沙如雪道：“你要做什么？”

沙如雪道：“你帮大哥写一封信，把幽幽谷的地址写下来，寄到这个地方去……”

素问写完举起来给沙如雪看，只见白纸上的字迹秀逸古朴，夸奖道：“妹子真厉害……不过嘛，比我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素问噗嗤一笑。

灵枢道：“哥哥骗人，师傅教我们习字的时候，专门把你写的字贴出来，让我们不要学你。我都看见了，你的字儿跟小山雀脚踩出来的一样。”

沙如雪一点不害臊，强词夺理道：“这叫返璞归真，欣赏上流艺术对你们来说还是太早了，”不理睬两小孩鄙夷的眼神，嘱咐他俩道：“一定要把信交到驿站去。”

沙厉正好要出门，听见他们谈话，道：“阿雪，给我吧。”

沙如雪让素问给师傅递过去，道：“谢谢师父。”

自从信寄出去，沙如雪每天都要问一遍谷口的消息，最后竟然让灵枢和素问隔半天去看一遍。

然而江山秀始终没来，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回信。

沙如雪问沙厉道：“师父，你不会交到赵驿丞手里了吧？他老喝得醉醺醺的，别是把信弄丢了。”

沙厉道：“师傅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沙如雪没话好说了，垂头丧气地赶走了钻木头的野蜂。

虫鸣声多了起来，风一天比一天暖和，窗前的桃树打了骨朵，鸟雀停在上面引得花枝直颤。

三月了。

在师叔的调理和师傅的照顾下，沙如雪已经逐渐能下床。他每天都拄对拐杖绕着山庄慢慢踱步，走累了就去温泉泡会儿，因为温泉活血化瘀，能让他好得快些。

他主动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还让师叔给他施针。因为他跟江大哥约好了，要一起及冠的，他不想失约。

昏迷期间沙如雪醒过一次，当时看见了江大哥的身影，能确定他也顺利逃出来了。一直没来肯定是被事情绊住，除夕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被禁足，也不知道他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不快点好起来不行。

沙厉看不下去了，把拄着拐杖的沙如雪叫回屋里，道：“阿雪，病去如抽丝，你这么急躁落下病根怎么办？”

沙如雪见他师傅生气了，赶紧上床乖乖休息。等师父一走，他又架着拐杖跑到外边。

回谷已经月余，幽幽谷还是没有人造访。沙厉和花隐机开始张罗着去外边采买新衣给沙如雪办冠礼了，而沙如雪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重。他原本有多期待这一天，现在就有多忧虑。江大哥，好像真的不来了。

灵枢坐在柴堆上，问素问道：“及冠是什么意思啊？”

素问正在编花环，头也不抬，道：“师傅前几天才教过，‘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你这么快就忘了，小心师傅问你。”

灵枢不怕师父问，这里跟毒门不一样，就算答不上来，师父也不会打他们，更不会不给他们饭吃。他有些疑惑，问道：“列丈夫，哥哥及冠后要变成别人的丈夫吗，之前让师伯寄的信难道就是给新娘子的？”

素问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道：“可能是吧，不过一直没收到回信，没准是被人家抛弃了……”

好巧不巧，这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沙如雪耳朵里，他黑着脸走进屋内，没留心脚踢到了角落的竹篓。

竹篓里装着沙如雪回来穿的那件旧衣裳，众人求之不得的大泽神石随意地丢弃在布帛之间。

那天晚上，江大哥好像往他怀里放了什么东西？抻起衣服抖落两下，一个黑底底金云纹的荷包掉到地上。沙如雪打开一看，里边只有一缕乌黑的发丝，用红色缎带系着——那是去佾城关之前，他亲手送给江大哥的。

沙如雪不安起来，他告诉自己，肯定是那晚打斗之时不小心落到了自己身上。对了，江大哥还送了一个玉佩给他的，怎么不见了？

沙如雪着急地唤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