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除夕

沙如雪经过热海，北境各州。年关将近，一路上却只看见田园寥落。

这样的年景，乡野间月神庙反而多了起来，越往南走越密集，几乎到了一村一庙的程度。

沙如雪很郁闷，祭祀葛凤鸣有什么用？不仅做了无用功，还白白浪费粮食。

眼前的官道一分为二，左边通向盘龙城，右边通向银城。

沙如雪估摸去银城只需半天，又是除夕，便想先去见江山秀一面。

都城到底不一样，街道两侧张灯结彩，但薛王府却跟周围格格不入。门口一片肃静，没有任何喜庆的装饰不说，还总能感受到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肯定是出事儿了，沙如雪也不声张，避开耳目从房梁越了进去。脚刚落地，就碰上莫愁惊恐的眼神，他正想叫喊，就被沙如雪捂住了嘴。

沙如雪小声道：“莫愁，别怕是我，别喊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莫愁点点头。

沙如雪松开手，道：“失礼了，上次不不小心弄伤了你，你手可大好了？”

莫愁心有余悸，喘息道：“已经好了，多谢王公子费心。”

沙如雪将他拉到角落，问道：“你们王爷在家吗？”

莫愁思忖片刻，觉得沙如雪不是外人，悄声道：“皇后娘娘不太好，王爷进宫守着去了。”

沙如雪心一沉，抓住他的肩膀，紧张道：“江大哥都进宫了，是不是很严重？”

莫愁道：“宫里还没来消息，不过今天本来也是除夕，说不定是召王爷进宫团聚呢。”

沙如雪本来很担忧，听他这么说眉头舒展了些，又问道：“我刚看见门口好像有人在监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莫愁道：“王公子有所不知，前几天王爷被皇上免了实权，圈禁在王府里，无诏不得探视，张大人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面。”

沙如雪诧异道：“怎么就被圈禁了，王爷不是刚解决了前线的粮草难题吗？”

莫愁叹气道：“我只听到宣旨的公公说，王爷趁宫宴群臣聚集之时，私自调动御林军，逼迫百官交粮，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混蛋！”沙如雪气上心头，一拳把墙面砸得直响，什么狗屁借口，这分明就是借刀杀人，不然怎么偏偏这时候办群臣集会？御林军的兵符是说拿就能拿到的？

莫愁被沙如雪的举动吓到，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王公子要不在府里等等吧，我给你泡壶茶。”

沙如雪冷静下来，他还有事在身，谢绝了莫愁的挽留，道：“不用麻烦了，让我用下王爷的书房吧。”

书房平日里是不让别人随意出入的，但王爷之前吩咐过，王公子可以在王府随意走动，莫愁也没多想，直接将他带过去了。

沙如雪让莫愁不用伺候，他自己研墨执笔，临下笔写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已近黄昏，斜阳从窗棂照进来，金色的尘埃在日光中漂浮不定，窗外只有一株海棠，无花无叶，寂寞地立在庭院里。

江大哥，平常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处理政事吗？他父亲是那样的人，母亲又不在身边，还生病了，他该多难受啊。

无缘由地，沙如雪脑海中出现一个任性的念头。

他想带江大哥离开。

可是江大哥能愿意吗？在这里能享受到锦衣玉食的生活，有他的家人朋友，这里才是他的家。

沙如雪呆呆站着，墨汁滴到纸上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晕开。他抬起头，日影又斜了几分，才终于开始动笔。

他写了思念，写了宽慰，还询问了江山秀关于他们未来的想法。洋洋洒洒一大篇，读完又觉得啰嗦，便重新蘸墨，将所有内容尽数涂去，只留下两个字：

“珍重。”

落款：幽幽谷沙如雪。

等墨迹干了，沙如雪将落款折到里侧，压在砚台下，好让江大哥一回来就能看见。

莫愁再来查看时，书房已经没有沙如雪的踪迹了。他将书房落了锁，已经这时间了，王爷肯定回不来了吧。

江山秀确实回不来了，因为陈皇后不是病重，而是病危。

从去年夏天开始，陈皇后一直咳嗽，药方都吃尽了总不见好。御医们对皇后的病因支支吾吾，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身病好治，心病难医。

去年六月，承诺不纳妃的皇帝突然开始选妃，没多久，新朝各地的妙龄女子涌入后宫，其中，以崇子敬之女崇华最为得宠，不到三个月，还怀上了龙嗣。

陈皇后不能抱怨，她身为新朝皇后，理应母仪天下，协助皇室绵延子嗣，一开口，就是她不懂事了，她心中的苦痛找不到出口，最后竟然只能通过疾病释放出来。

皇帝刚开始对她关怀备至，但时间长了也渐渐丢开手，面对结发妻子无声的抗议，他只能选择无视，只要他出声置喙，就要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一得知消息，江山秀便骑上一匹快马直奔宣室宫。看见皇帝正拉着母亲的手，他匆匆行了个礼，跪到陈皇后的榻前。

江怜心眼睛都肿了，跟平常飞扬跋扈的公主完全判若两人，一见江山秀来，扑到他怀里，悲切地叫了声：“皇兄！”

再怎么金尊玉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