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人的郎主
张黛将孩童的动作看在眼底,略一思索,指了指陆夷简,问道:“你怕他与你家郎主是一伙儿的?”
那孩童不吱声,只一眼又一眼地瞥着张黛,眉目间的惊恐瞧着令人心酸。
张黛见状,干脆伸手将孩童揽过来,温声问道:“你知道张家吗?拥护太祖皇帝夺天下的张家。”
孩童迟疑着点点头,哪怕张家早已经退隐多年,但人们还是记得张家从前朝暴戾皇室手中救下万千百姓、叫他们免于活人祭祀的事迹,多少年来口口相传、未曾断过,他自然也听过张家的名头。
张黛牵起嘴角:“我就是张家后人。至于他,”她瞄了那头脸色阴沉的某人一眼,“他是我张家的女婿。这回,是圣上特意找我来的。圣上英明,早就觉察贾家有猫腻,自然也知道你们受了苦楚。所以,你不用怕,知道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说!”
是圣上派她来的!她是张家后人!
那孩童像是找到了依靠,滚圆的身子紧贴在张黛胳膊上,颤抖着哭出声来:“郎主,郎主他是妖怪变的!”
夜半已过,屋外树影婆娑透过窗棂映在屋内,里头隐隐传来孩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那天贾家有人施粥,我没抢到,后头,贾家下人给了我一碗面,问我愿不愿意进贾家伺候。我,我不想死,就应了,跟着进了宅子见了郎主,头一晚上,郎主赏了我个肉包子,他问我,想不想日日都吃肉包子,我,我说想,郎主又问我,为了肉包子,是不是做什么都愿意,我应了,我一抬头,看见郎主身上都是黑气,再后头,我就有些晕了。”
那孩童咽了咽口水,又带上几分浓重的哭腔:“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打那以后,郎主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做。郎主说,我办不好差事,该罚,叫我自己拿刀子割肉,我也照做了!
我觉着不该那样,可我又说不出来,宅子里头,人人都如此,老管事说,是郎主给了我们一口饭吃,我们就该知恩图报,郎主说什么,我们就该做什么。”
“郎主是妖怪变的!一定是!宅子里所有人,都听郎主的话,我不想听,可是我控制不住!每天,郎主每天给我吃二十个肉包子,晚上就叫我拿刀子割肉放血,那天,我在屋外,看见郎主吃了我身上割下来的肉”
若不是妖怪,又怎么会吃人肉呢?
孩童越说越惊恐,他是浑浑噩噩度日,但身上受的伤总归不能作假,如今召回了心魂,从前那些说不出口的冤屈便都如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鼻涕眼泪便糊了满脸,浑身抖如筛糠。
张黛摸了摸他的腹部,再掀开衣角一看,只见那儿确实多了碗口大的一块疤痕,顿时怒火中烧,这哪是什么妖怪,分明就是邪阵!
天子脚下,姓贾的竟如此胆大包天!还有那阴阳司,上京城里有人故意作恶,他们却半点儿未曾觉察,这样玩忽职守,如何当得起世人万般敬重?可见这上京城当真如阿爹所言,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陆夷简倒是稳如泰山,只提脚上前,先点了那孩童的睡穴,迎着张黛满眼恼意将滚圆的孩童塞回被中,语气平淡:“你我是暗中寻访,他若是哭闹起来,反倒不好。”
张黛心知他所言没错,只得深吸了口气,暂且压住心头窜起的怒火,调转目光看向通铺最靠前的那一滩人影:“贾家这个老管事有问题,从前你们没审出来过。”
陆夷简也望过去,眸中尽是冷意:“是我不够谨慎。”
大理寺卿胡微早年便是个心软良善的,何平安受他提拔,行事做派上自然与他一样心性纯善,会被糊弄也在情理之中。
这段日子他忙昏了头,倒忽略了这点。
张黛眯起眼来:“若是凑巧便罢了,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若不然,这满屋子神志不全的仆从里又怎会混进一个脑子清晰却半身不遂的人去?那位贾大人恐怕是个走一步算十步的主,这人心一道,他拿捏的怪是准确。
这话不无道理,陆夷简双唇紧抿,圣上当政不久,朝中积弊处众多,不安分者也多,待这案子查清,圣上也该着手理一理朝中官员了。
此时屋外传来三声号子,一短两长,这是先前约定好离开的暗号,张黛再有什么疑问,如今也只得先忍住,随陆夷简一道起身离开。
陶泓早早在外候着,车马准备就绪,等张黛二人上了车,他便一抬鞭子,打马扬长而去。
车内,张黛撩着车帘吹了会子冷风,她的判断没错,那贾清果真是动了邪念、起了邪阵,企图利用无辜稚子的性命达成妄念。
这样狠毒的事,偏偏出在天子脚下,出在阴阳司眼皮子底下,几年精心布局,竟也无人觉察到他头上。
是该说他好算计,还是该说这上京城尸位素餐者太多?
张黛觉着是二者皆有的。
那孩子一番哭诉到底乱人心神,如今她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忽听陆夷简唤了她一声,这才缓过神来。
陆夷简已经脱掉了夜行衣,露出绛色外袍,这会儿给她递了杯热茶:“阴阳司的另一位小天师谢修毓昨日打马赶回上京,今日是他当值。谢家出身清流,谢修毓在阴阳司很有几分体面,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