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聚餐

曹禺先生的名剧《BJ人》中，江泰酒酣耳热之际对袁先生吹嘘自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吃主儿”。　　说自己在四九城各大馆子中，“没有一个掌柜的我不熟，没有一个管账的、跑堂儿的我不认识……。”　　江泰的这段话并不算是吹牛。　　因为在当时的四九城，有名的馆子不过几十家，无论是中产阶级的食客还是尚能维持的旗下大爷，达到江泰的这个标准都并非难事。　　建国之初，四九城的饮食业大约1万家左右，除了那几十家有名上档次的馆子。　　其他大多规模较小、环境简陋……还有大量的食品挑子和提篮叫卖的串街小商小贩。　　1956年初，在“繁荣首都服务行业”的号召下，一批外地老字号陆陆续续地迁移到四九城。　　这一年美味斋从上海来到四九城，其落脚之处就在菜市口。　　今晚采购员聚餐就选在：上海美味斋餐厅。　　罗志峰和马师父出了澡堂，喊来三轮车一路摇摇晃晃的过来。　　美味斋三个开间的店面，两边固定窗，中间门脸进出，上下两层楼。整体装修在当前算是豪华大气上档次。　　马师父指着餐厅中央悬挂的一块牌匾，说：“美味斋这三字还是宣统皇帝写的。”　　罗志峰听了心里暗暗乐了，宣统皇帝不就是末代皇帝溥仪嘛。　　马师傅继续说道：“前两年美味斋进京的时候，宣武区委张书记特地找他题的字。”　　罗志峰还知道文化人改造时期美味斋改为“工农兵食堂”。　　而末代皇帝的题词则被砸的稀巴烂。　　他们师徒二人来的最早，马师傅直接安排点菜：响油鳝糊、红烧肚档、五香大排、小白蹄、松鼠鲑鱼、老上海油爆虾，这些既有苏锡帮菜特点又兼有淮阳风味的特色菜。　　罗志峰看菜单上的价格，心里倒吸一口凉气：真特么的便宜！　　三分钱一碗的米饭！　　一毛钱一份的肉沫豆腐！　　五毛钱一份的白斩鸡！　　简直跟不要钱似的。　　点完菜，喝了点茶，陆续就有人到来。　　“马师傅，您来的挺早的。”　　“峰子，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百货公司采购供应站的熊站长。”马师傅将熊站长介绍给罗志峰，随后朝熊站长说，“这是我徒弟，罗志峰。”　　互相让座后大家坐下，罗志峰在一旁倒水沏茶。　　紧跟着，糖烟酒公司的徐大胖子，五金公司的颜采购、果品公司采购供应站的牛站长、土产公司的薛采购也陆续进来。　　马师傅挨个和罗志峰介绍。　　“可以上菜了，今天估计也就我们这七八个人。”糖烟酒公司的徐大胖子，看了下腕上的劳力士说道，“我和其他几位通了电话，他们最近都没空聚会。”　　“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开吃吧。”熊站长附和着。　　罗志峰出门催菜。　　“老马，看来你这回是真的打算卸担子了。”薛采购端起酒杯朝马师傅敬酒。　　“我这一把年纪了，老往乡下跑，实在是累的够呛。”马师傅说，“要不是厂里一直说没人接班，要不然我早就不干了。”　　土产公司牛站长同病相怜，“马师傅好歹以前有跑过乡下，情况熟悉一些。你看我以前专跑百货的，现在让我下乡搞土特产。下乡实在是累，全靠两条腿挨个村子里跑。再加上两眼摸黑，东西好坏我哪懂得。反正下乡和村里签了购销合同就回来了。”　　徐大胖子说，“老马你现在这个年纪那么早不干可不行，听说接下来要推行退休工资，你这么早不干到时候可就亏了。”　　“拉倒吧，你还信这个。说话没个靠谱的，三天两头变来变去，谁心里也没个底。你说，我们才分家，不到半年，现在又说要我们合并。”果品公司采购供应站的牛站长听了，顿时发起牢骚。　　“老牛，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啊。”薛采购笑着说，“我也是下午才听说这事。接下来你、我可能是要被并到供销社去了。”　　“供销社不是撤销了吗？怎么现在又准备恢复了？”马师傅不解的问道。　　“是啊，现在听说要把我们果品公司和土产公司并到供销社。以后蔬菜、瓜果、农产品都由供销社统一供销。”薛采购说：“以后我们负责农村战线，你们都是城里的大老爷。”　　“那不对啊，咱们属于行业归口公司，属于直属。那供销社它性质是集体。如果并过去相差太远了！”　　“喝酒，喝酒，”徐大胖子端起杯子，“你个牛大屁，跟我们喝酒你就倒这么一点儿？”　　“回头有事，晚上我少喝点。”牛站长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有个屁事，不就最近人事调整，你想更进一步嘛。我还不了解你嘛！”　　“我觉得如今也有些看不懂。越来越多的年青人担任领导，我们这些老家伙慢慢的都在靠边站。”　　“年青人上没什么不好，关键是这些人行业都不了解，在那瞎胡闹乱指挥。”　　“说的没错，我们蔬菜店现在准备关闭一批。小领导的意思是减员增效。店铺网点少了，人员就可以缩减，利润可以大幅增加……”　　“蔬菜瓜果店网点不是多，而是太少。好多街道胡同都没辐射到位。大家买菜还得跑很远。这要是裁切了，到时候铁定是乱成一团。”　　……　　席间，罗志峰站起来，端着杯子挨个的敬酒。这些对现在的他而言也算是前辈和大佬。　　敬酒到百货公司采购供应站熊站长的时候，他站起来拍了拍罗志峰的肩膀。　　指着大家笑着对罗志峰说：“今天来的人不多，你看糖烟酒、五金、果杂、土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