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使徒大人有做不完的噩梦

“滋滋......滋......”细微的水声在黑暗中响起，空气里弥漫着药剂和腐败的气味。

又失去意识了，计划失败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强光暴起，瞳孔收缩。一声声痛苦的尖叫冲进了她的耳朵。白色走廊里灌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风，刺眼的白光从四面八方照射着她赤/裸的身体，汗毛乍起，根根直立。

“76号，细菌喷射实验第61次......通电完成，准备记录电击次数......”

“完成躯体倒挂姿态，执行颈髓注射RH神经毒素，三十分钟内清除大脑记忆内存......”

巨大的透明玻璃罩里，身着橙色防护服的操作员脸上戴着巨大的面罩。机械的嗓音从发声孔里钻出来，机器般冰冷。

尖锐的长针刺穿颈椎，身子火燎似地疼起来。毒素注入，无数根长着绒刺的荆棘藤沿着骨髓在血液中爬行。大脑神经元被毒药击穿，拉扯着，撕碎着。她大汗淋漓，全身皮肤肿胀发亮。组织液和血水充斥皮下，溶解的血肉从毛孔里一颗一颗渗出来，死尸般流了一地。

寂寥的黑暗里，玻璃罩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各自演绎着地狱般的画面。这是永无休止的噩梦，每次被折磨得失去了知觉，再睁开眼，又会掉进下一个罩子里，非人的折磨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你还活着，真是幸运呐。”灼热的手拂过她的面颊，电磁线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一圈圈缠上她的身体。魔鬼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讥笑：“可是你活着，就是为了去死啊。”

“唔......”76号咬紧了牙，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窒息和剧痛随着电流，在每个呼吸的循环间不停放射，弥漫全身。还要再重复多少次才能结束呢，这毫无意义的生命，被药物操控的人生。

“你活着，就是为了去死......”

魔鬼的耳语时近时远，自言自语般喋喋不休。所有荒唐的念头都涌了出来，眼前倒带般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她什么都看不清，温柔的双手，鲜甜的苹果，绿色纱窗下摇曳的风铃......她什么看不清，大脑深处只剩下肆虐的绝望。

“活着，就是为了去死！”

她泡在了血水里，与面目全非的死尸挤在一起。灰白色的脸层层叠叠与她对着鼻尖，只剩下窟窿的眼眶齐刷刷地看着苍天，嘶喊着饶命。

76号浑身颤抖了起来，一个个地认出了他们，那些死在她刀刃之下，贫穷的、孤独的、肮脏的、虚弱的、短命的普通人。

“对不起......”她泪流如河，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会活着......活下去......赎罪......”

***

真实世界的声音缓缓回归，她听见了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咯吱声。

旁边有人......是谁？

不是牢房，也不是实验室......在哪儿？

76号察觉到身体在剧烈地抽搐，是药物过敏反应，她对这熟悉的感觉又爱又恨。

致命的癫痫让她陷入了窒息。喉咙止不住地呜咽着，高举的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抓烂了自己的头脸。一股热流从她身下溢了出来，失了禁。

她调整着呼吸，试图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哗啦啦——

哗啦——

凉水劈头盖脸地冲在她身上，打掉了盖在头上的斗篷帽。白釉般的脸暴露了出来，光头无眉，男女莫辨。

她狠狠打了个颤，从极度的抽搐中安静了下来，双目紧闭，眼角的朱砂痣也黯然失色，只有胸膛的起伏能证明，这还是个活人。

“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一个年轻男人高亢的嗓音像隔着深水传来，“太不体面。”

“想着雅大人来了要审，打了一支恢复神智的神经注射液，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事。”另一个声音低沉而谨慎，带着一丝谄媚笑意：“也没想到大人来得这样快，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

76号在时断时续的耳鸣里听见了对话。

雅大人？

弗吉城里能被人称为雅大人的，只有官邸的秘书官，直隶情报机关中殿会馆特工首领——雅舒克。也对，在这种人人朝不保夕，饥寒交迫的大浩劫时代里，也只有雅舒克这样的菏泽贵族，还在顾忌什么“体面”。

她微微睁开眼，露出了一对漆黑的瞳，在视线清明的瞬间里，迅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小洋楼日料店的二楼包厢？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警员？

警长彼得潘用目光把她上下扫了一圈，眯了眯眼，挥手让拎着水桶的警员们都撤出去，侧身让出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