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村长带了三四个人来搬的。我听见他们进屋,上楼,心想这么迎面撞见多尴尬,便躲在一口大米缸后面。我看见村长领着那几个人,指挥他们把铜鼓里的绿豆倒在一只布袋里,又把铜鼓翻正,提着铜耳朵慢慢下了楼,出了门。铜鼓真的很沉,楼梯木板都被压得嘎吱嘎吱响。我刚要出来,楼梯又响了,村长独个儿折回楼上。我赶忙蹲下,瞄见他径直走到他女儿的房间,掏出钥匙开锁。”
“哎哟,这下不要穿帮?”舒薇笑道。
“我心里也想啊,哪晓得——村长进了屋,居然跟什么人说起话来,语调平静如常,压根象没发现闺女跑丢这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除了他姑娘,那屋里还有别人不成?”我十分奇怪。
舒薇推测:“也许是村长的太太,村长小姐的母亲呢?”
陈新摇头:“不是的,后来我向村里人打听过,村长是个鳏夫,他太太几年前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可那时他明明是在跟一个人说话,说了很长时间,声音很轻,我听不见内容,说完以后,他关上门走了,依旧从外面把门反锁上。”
“跟村长说话的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问。
“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声音男女你总听得出来吧?”舒薇道。
陈新看了她一眼,缓缓的说:“我没听见那个人说话,那个人至始至终就没说过一句话。”
我心里一凛,在清寒寂静的水面上听见这样古怪而阴森的情形,真不见得是什么浪漫的事。舒薇脸色凝重,若有所思:
“难道那人是哑巴?十聋九哑,哑巴多半也是聋子,谁会跟聋子说话呢?”
“我也纳闷啊——怪事还没完。我听见村长下了楼,却迟迟听不见出大门的声音。我憋住气好久,一面想着隔壁住的那个神秘人物,头发根子一阵阵发炸。后来总算村长走了,我脚不沾地的溜下楼来,钻回咱们屋里——这下我才弄明白村长老不离开的原因。”
陈新有点艰难的咽了下唾沫,重重的说:“他在翻我们的东西!”
“啊!”我一下子站起来,弄得船东摇西晃:“他翻我的包没有?我的包着他动过没有?”
“莫紧张嘛,船要翻的!你的包,好象没动过,拉链拉得好好的,我们俩的行李可给他翻得乱七八糟。当然事后他又全塞了回去,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包的位置变了,物品的顺序也变了,所以我一眼就看出破绽。”
“简直是无耻!”舒薇气的直嚷,“我们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这村长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原来是个变态,偷窥狂,侵犯隐私……”她喘了口气,又为村长加上几宗罪:“还虐待儿童,非法拘禁未成年人,干涉婚姻自由!回去一定要找他理论。”
舒薇骂的一点不错,这村长,真是个变态,假如他知趣没动我过的行李便好,假如他动过了……我想象那双可憎的凸眼睛,看见包里的东西,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的点头,然后从嘴角露出轻蔑的笑……
我拳头捏得嘎嘣嘎嘣,别让我逮着你,别让我看出破绽来……
“我当时也气得不行,”陈新说,“冲出去找村长,这鬼地方,路象迷宫一样,三拐两拐我就找不着北了。又惦记你,一跑跑到河边,这时小风一吹,我倒渐渐心平气和了,觉得不必为这点子小事烦心。东西又没丢,也许他只是好奇或者谨慎,生怕我们带来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坏了他家的风水……
“然后我就发现了这条没主的船。我下船一看,见到蓑衣和斗笠,觉得好玩,就穿戴起来。我早看见你们俩在码头上,正准备划过去会合,结果你们倒先自己过来了,”
陈新瞄了我一眼,“本来,我也没打算吓唬你们,不过,要是不给你们一个惊喜,替你们的探险行动增添几分‘气氛’,岂不显出我们这种人‘性格伧俗’,没得情调吗?”
我还在想着村长的事,全没提防陈新会在这儿等着我。我早忘了自己说的话了,原来他成心捉弄,竟是为了这个!我懊恼受到命运的戏耍:先前夸他的时候好话说了一箩筐,没听见,上船时借舒薇的话头调侃一句,却听见了!
我有口难辩,只盼舒薇帮我说句话,她却脸朝船外,来个装聋作哑,让我独背这口“背后说人长短”的黑锅。
船头一震,靠岸了。陈新跳上河滩,先扶舒薇上了岸,才去系缆绳,一副“唯恐他人代劳”的架势。我想起当初扶舒薇下船时,也许不小心态度过于殷勤了些,正被那冒牌货渔夫看在眼里,懊恼之情又增添了一层。
这时我才真正领教了陈新粗枝大叶之外的细心。我回忆在船上同舒薇说的话并无暧昧,看她的眼光也算不上放肆,稍微宽了点心。
“你船划得很地道啊,哪里学来的?”我帮陈新系缆绳,一边恭维他的划船本领,多少补偿一下。
“我也是山里人呐,山沟头水边上摸爬大的,不比你哥子是省城人,弄不惯这个。”
陈新谦虚的笑着,话里听不出半点讥讽的意味。他把打好结的绳头一抛,迎上舒薇,和她并肩往河滩上走去。他紧搂着她的纤腰,一只手掌合扣在白衣和绿裙子的交界上,随着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