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自渡
” 既然玉眠会有遗忘旧事的这一日,凡间种种不过是过眼云烟。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她跃下轮回台的刹那间烟消云散。 玉眠身披墨色披风坐在轮回台的边缘地带,说来可笑,上回来到这里是为了看别人往下跳,现下倒是自己成了要堕入轮回的人。 早去早回,她向后直直地倒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双手收回来垫在脑袋下好不惬意。 此时此刻,她望着轮回台边时起时伏的流云都是羡慕不已,不过很快她转念想起自己马上就可以得到解脱,变成这云云雨雨、山山水水的一部分便也没有那么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张开五指伸手抚摸过无形的尘埃,嘴角挂起释然的笑意。 跃下轮回台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先前已经看过一次,简简单单往下一跳哪里能出什么差池。 玉眠没有多想,在地上躺够了便起身走到那口理所当然望不见底的石井边站好,手指牢牢扯住自己的披风,按照自家哥哥的嘱咐闭眼、前倾一气呵成。 轮回台中的脱胎轮回术法灵光大盛,在玉眠无暇顾及的地方,她头顶的发簪穿梭于五光十色的法阵间随之发出耀眼的金光。 玉眠听如理的话没有睁眼,她不是半点都感觉不到轮回台的斑斓辉光,要在坠落的迅疾气流中感知到头上的微小动静实在太难,更何况容隐为此还施加了不只一重术法。 归云渡的云梦沼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坑,大坑底下正蜷缩着一位青衣少女。 路过的精怪纷纷停下路过的脚步,好奇地趴在坑边探头探脑张望内里情况,有的还伸出尚未化成人形的枝条、兽蹄,对着沉睡不醒的青衣少女指指点点。 “柳家二娘,你看这坑底的姑娘怎么还不醒过来。” “该不会是掉到坑里的时候砸坏脑袋了吧?” 这会儿说话的是附近地里的牡丹花妖,容颜艳丽,身姿曼妙,乃是方圆十里风云榜上当仁不让的二号人物。 被称为“柳家二娘”的柳树妖不紧不慢地把她那一长再长的细嫩枝条朝坑底延伸,触及青衣少女的第一件事便是戳了戳她温软的脸蛋。 “手感不错,人还活着。” “等等等,这应该不是寻常凡人吧?要是换成那些弱不禁风的凡人,从这上面摔下去定是要摔得粉身碎骨不成。” 牡丹花妖赶忙打断了柳家二娘动手就要把人用枝条缠好往上头带的行径:“如果她是妖的话,便用不着我们在这瞎操心。” “普通小妖压根儿就掉不进这么明显的大坑里。” “那她岂不是不普通的小妖了?”柳家二娘寻思着牡丹花妖的话,不禁反问道。 牡丹花妖冲柳家二娘调皮地眨眨眼:“想来她应当是绝不普通的走路不看路的小妖。” 在轮回台下坠的过程中,玉眠体内的魔息不得章法地四处乱撞,东磕磕西碰碰,无论魔息逃窜到经脉的何处都是一股相同的无以言表的不对劲。 这一变故导致玉眠没有脱胎成凡人,而是变成了一只树妖。 至于她身下的这个大坑,是归云渡自身的护城灵力与玉眠发簪中所携带的外来灵力彼此冲击相撞而成,容隐留下的印记扰乱了归云渡原本的秩序。 坑底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她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在此处,记不得自己究竟从何而来,更记不得自己是要去往何方、做什么事。 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玉眠。 换句话说,除了名字以外,她不记得其他任何事情。 “这——位——姑——娘——你还——好吗?”牡丹花妖站在玉眠的头顶上方,一边对玉眠大声呼喊,一边蹦蹦跳跳地朝她招手。 玉眠抬起头环顾周身,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大坑的坑底。说来奇怪的是,虽然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小心掉进了这个坑里,但是身体上居然疼痛全无。 失去记忆的事情在完好无损的肉身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乐观点想,或许她本来也不记得多少呢? 玉眠冲坑边的人摇摇头,她得好好想想自己要怎么上去。翠绿色的枝条不知不觉垂落至玉眠眼前,柳枝上新长出的嫩芽友好地扭扭身子对玉眠打了个招呼。 牡丹花妖恨铁不成钢地锤了锤柳家二娘的胳膊:“你啊,永远都这般菩萨心肠。我还想看看这位姑娘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呢。” 这副模样的精怪,她敢拍着胸脯保证,在方圆十里可从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