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 六

原来从阳沿来的这些工作人员本就不合，这也不是什么私人恩怨，阳沿电影制片厂的马书记和冯厂长早已剑拔弩张多年，各自都有各自的班底，动不动就要明争暗斗一番。这回来的这群人主要是马书记的人，冯厂长的人只有一小部分，趁着在外边，人多的就欺负人少的。可是呢，人少的里头有个人是厨子，被欺负了气不过，在他们饭菜里下了泻药……

茹争流目瞪口呆，这也太戏剧化了……怪不得买厂标的时候门卫大爷看他们冯厂长那里不行让去找马书记……

越想越怕出事儿，茹争流把剧组全体工作人员召集起来开思想教育大会，主要内容是：咱们电影已经拍一半还多用不了多久就要杀青，只要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你们不给我搞事，顺顺利利结束，每个人都加津贴——要是因为谁搞事拖我进度，这可是在宁市，你们掂量掂量！

来探班的邹宙正好听到茹争流对百来号人威逼利诱，瞬间眼睛放光，到处跟着茹争流，来来回回走哪儿跟哪儿，把谢言言都给跟委屈了，好不容易揪住她问：“你是来看我的吗？”

邹宙眼睛盯着摄影机后头的茹争流，感慨：“她还会自己拍啊。”扭头看见自己老公委屈巴巴，安抚道：“这就是典型人物啊，多有力量的女性，我得多观察观察。回去还能看你，看她就难了。”

谢言言突然就很不是滋味儿，阴阳怪气说：“那可不是，可有力量了，她一个能打我这样的十个。”

邹宙猛回头：“啊？真的？她还会功夫？能打你十个？这么厉害吗？”

《刑警故事》杀青这天，谷从跃也赶回来参加杀青宴，在茹争流的主场笑盈盈充当贤内助。第二天夫妻二人一同送谢言言到火车站，仨人坐在候车大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两个男人突然对视。

谢言言站起来说：“我去下卫生间。”

他刚走，谷从跃站起来说：“我也去。”

两个男人并排站着解决完了问题，洗手的时候，谢言言从镜子里盯着谷从跃，谷从跃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俩人相互盯了一会儿，哈哈笑起来。

两个半月后，《刑警故事》后期制作完成，但是这次过审没以前那么容易，来来回回修改了三次才通过。十月上映，海报上画着两个不同类型大帅哥持枪对峙的侧影，十分吸引人。电影卖出了262个拷贝，是国产刑侦警匪类近五年最好成绩。谢言言和师弟吴科白成为炙手可热的电影小生，尤其谢言言，一时间收获无数女观众芳心，晋升为新一代大众男神。

对茹争流来说，《刑警故事》的成功是双喜临门。

首先当然是自己的导演能力进一步被肯定，连续三部小成本故事片的成功让她在行业内拥有了一定知名度，以后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然后，《刑警故事》赶上了结算政策调整：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1987年，广电下发文件，开放制片厂和国影公司拷贝结算的上下限，并提供了代理发行、一次性买断和按比例分成等多种方式结算。

《刑警故事》上映以前，看过样片的各方都对它的质量满怀信心，果断采用了“按比例分成”的新结算方法，不再采用国影一口价买断方式，这使制片方最终按比例收获票款150余万，茹争流的研究所支付厂标费扣除成本后净盈利30万。

这比原本预期多出近20万，茹争流觉得这20万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

卖一个厂标净赚80多万的阳沿电影制片厂马书记直接打电话给茹争流：茹导，我们还有厂标！来买！

厂标有了、钱也有了，剧本有了、甚至男主都有了，那还等什么，茹争流很快开始了新电影的筹备。

邹宙是那种很典型的文人编剧，对人生世相有强烈的悲天悯人感，相较快速发展的新事物，她更关心人和人在相处中的深层关系以及深埋的人性。同时她又是一名女性，拥有敏锐的女性视角，这一点在众多男性视角的文艺作品中显得十分独特。

她的剧本讲的是一名从小就伪装乖乖女的叛逆女人徘徊在三个男人之间的情感故事，因为原本是话剧本子，有很多极有深度的心灵独白，不断剖析她在和不同男人交往中微妙的心理变化。

茹争流跟她说，这个本子要是拍成电影的话必须得改，必须有故事，心理活动要通过情节表现出来，而是不是让女主自己说出来。

她不断跟邹宙强调：“就算拍成小情节电影我也得有故事，我喜欢这个剧本的内核，咱们得找好看瓶子把它装起来才好卖给观众。”

邹宙问茹争流：“要改成什么样的？”

茹争流想了又想，举着手里包子说：“改成我妈她们能看的。”

这时候丁改兰亲自端了碗豆浆放在邹宙面前，招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