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裴衍挺直身子将手寸寸收回,一副高高在上仪态威严的端肃模样。 沉声问:“你、为何在此?” 秋英知自己已脱离险境,整个人都松垮下来,可被他这么一问,刚落地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军营重地外人莫入,来的时候阿兄就嘱咐过自己,没事别出去,人多眼杂免得多生是非。 可谁知今夜竟碰上这糟心事,又遇到了不该遇见之人,自己为何在此?如何应答,若是照实讲那岂不是要连累好意收留自己的阿兄。 裴衍见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又问:“你、可惹着谁了?” 秋英忙摇头摆手,干脆回道:“没” 裴衍继续问道:“既没有为何人会追你?” “估摸着是有人见色起意撸回去当压寨夫人。”没等秋英回话,就有人抢话替她回了。 秋英寻声望去,就见夏放揪着一男子的衣襟,把人跌跌撞撞送到近前,那男子横眉立目刚要挣扎反抗,就被毫不客气当头一捶。 “再不老实就送你去会阎王”夏放冷言恐吓道,那人见人多势众不再徒劳折腾。 夏放斜眼瞅了眼秋英,神色一怔,若有所思,向裴衍回禀:“同伙五人,一般武夫,这个是头儿,余下四人被我倒绑在树上喝风,刚审了,附近压寨的,说是见姑娘周正漂亮,想给他当家的弄回去当小老婆。” 刚汇报完又一脸不耐地瞪着秋英,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说你一个女子,大晚上不在家歇息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跑出来招摇做甚,还真当自己游魂野鬼,人人惧而远之。还是觉得自己活色生香貌美如花,来了巧合艳遇逮着机会碰上个达官贵人。” 秋英很少被人这样犀利说教,心里纵有万千理由也难表其一,只能委屈受着不敢出言反驳。 跟着夏放当差的人都知道,他嘴上功夫了得,不是指阿谀奉承之类,而是这损人的本事,骂人不带脏字一般人学不来,给他添乱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没事别招惹他。 裴衍被夏放一番毫不留情激进的言辞弄得直想笑,又见秋英呆呆地杵在那不知所措,眼含泪花怕是被吓着了。 “主子爷,这几个人如何处置?是丢进水里喂鱼还是挂在树上晒干,或者来个自由飞翔?” 那人一听,脸色骇然大变,忙双手合十,求饶道:“贵人饶命,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裴衍酒意上头通体舒畅,心情不错,问:“秋英,你说!” “我?”秋英不可置信反问,心想她何德何能仅凭一句话能断人生死。 余光瞥见裴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像再等着回话,秋英只好硬着头皮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饶过他们吧。” “你当真如此,就不怕他们盯上你再打什么坏主意?”裴衍笑问 秋英点头目光坚定,她一个平民百姓,怎敢口出不逊夺人性命,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 裴衍见她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也就不再逗她,语气淡然,道了句:“放人!” 夏放依令放人,裴衍拉住缰绳,极目远眺望向黑夜笼罩下的营区,马儿四蹄原地踏步只待振缰出发。 他没再看她,而是目视前方,低声道:“孤知你是个不喜平白受人恩惠的人,既如此,荒郊旷野风高夜黑,你独身一人路上小心点吧” 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说,秋英顿时没了一个人走夜路的胆色,整个人还没彻底从刚才惊魂夺魄的意外中缓过来劲,到现在手脚冰凉双腿发软。 听那意思他想把自己撩这,或者故意等自己开口求他,前两次自己毫不犹豫地拒他好意,这次她实在没有魄力如以往一样淡定从容。 算了,跟小命比起来,面子算得了什么。再说求人帮忙也不是什么丢人事。 秋英双手绞着衣襟,垂手低眉,眼看着脚下那寸地,在裴衍脚裹马腹欲要离去之时,小声怯怯道:“您能送我一道吗?” 声音虽小咫尺间足以听清,裴衍神色淡然,似没听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毫不客气地肃声道:“求人得有求人的样子。” 秋英知他是故意的,不用猜肯定是为了前事怪自己不识抬举,眼下抓住机会明摆着趁人之危。 心中暗忖,为君者怎能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到如此地步! 事到如今只能忍着,秋英抬起头仰视他,目光对上他那双黑魆魆如稠墨般的狭眸,面带微笑,嗓音清亮,一字一句道:“草民有些怕,请主子爷送小民回去。” “上来!” 简单两字如平地惊雷,始料未及震的秋英目瞪口呆。 字面意思,他是想让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