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月球战争（九十九）

掠食者往往在夜晚行动，借助阴影隐藏自己的身影，在下风处隐藏自己的气味。任何曾有过野外生存经验的人都知道要在夜间升起火堆。不仅是因为野生动物畏惧火焰，更是因为火光能够驱散黑暗，暴露野兽行踪。布莱克卡德·伯特刚趴在地上，一根钢筋刺穿他的腹部，血液向下滴落然后顺着斜坡没入无关的阴影。

他艰难地吸气，歪着脑袋，用眼角余光紧紧盯住应急灯照明范围之外的黑暗角落——似乎是他的喘息声与血腥味吸引了一些从未见过光线的生物，阴影中不断冒出一双双如同猫科动物那般反射着灯光的眼睛。这些掠食者的眼睛逐渐逼近，仿佛草原上逼近受伤动物的鬣狗群。这些生物或许曾经是异人族、或许曾经是异人族俘虏的异形，但在千年的岁月与底层的工业污染中，它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文化与原本的形体——黑蝠王布莱克卡德·伯特刚视线逐渐模糊，寒冷在他的皮肤上蔓延，呼吸声极其刺耳，胸部的伤口不断冒出粉红色的血沫。

布莱克卡德·伯特刚勉强吼出一阵带有血沫的痰音，声波带着从口鼻中溢出的白雾，勉强驱散了附近那些胆小的怪异生物。他的生命力很顽强，常人遭遇这样的伤害根本无法支撑到现在。他还是挣扎了几下但根本无法挣脱那根刺穿自己的钢筋，他就像落入陷阱的猎物，只能不断流着血等待死亡逼近，就连最初温暖的鲜血现在也变得冰凉湿滑。他没有忘记自己想要杀死的血亲，坠落之后他醒来的那一刻，马克西姆斯就不见了踪影。

“我听到了脚步声。”

他半闭着眼睛，温暖从身下缓缓溢出向上蔓延，最后覆盖了他的口鼻，仿佛他正泡着温水而不是正在迎接死亡，这让他感觉到舒适。带着血腥味的呼吸从他的肺部挤出，口鼻中溢出的血液堵塞着他的呼吸，但他破损的肺部也无法聚拢空气，只有呼吸肌的自然反应让胸腔的伤口不断冒出粉色泡沫。失血过多让他意识模糊，黑蝠王布莱克卡德·伯特刚感觉自己过去的回忆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他意识到自己的大脑无力思考，但随即他就连这个事实也忘记了，死亡的冰冷已经爬上了他的眼睑，亲吻着他的瞳孔，在眼底留下粉蓝色与粉红色的狂乱闪光。

有什么声音在对他说话。

那是一个温暖的声音，很像他的母亲琳达王后的声音，布莱克卡德·伯特刚根本无力应答，他也没有意识到那个声音在对他说话，但他的潜意识只是认为这个声音很熟悉。他的思绪毫无抵抗地向那个声音靠近，并且感受到了舒适。

“死亡来到我身边。”

“死亡只不过是循环。”那个声音说，“一切终将归于热寂。”

“不！”

马克西姆斯拖着银色巨剑，跌跌撞撞地走在肮脏的底层甲板上。

上层甲板与生产甲板千年来生活垃圾、工业废料等污秽堆积在这里。这里靠近星堡引擎，至今仍在运转的引擎散热通道为这里提供了躲避月球暗面寒冷的庇护所，但污泥发酵的气味令这里的空气令人作呕。

但他根本没时间在意这些。

即便周围昏暗无光，他那因为以太能量变异的眼睛仍然能看清皮肤上不断冒出来的、如同疱疹一般的符文。深奥的符文如同遗留在皮肤与肌肉上的伤疤，将他被碾碎的皮肤、肌肉与骨骼一点点缝合起来。

在他看到不到的后背，原本用鲜血绘制的符文此刻正在燃烧，每一个缓缓出现的符号都让他感受到真切的痛苦，但却根本无力反抗，仿佛有人正在把某种炽热的、庞大的、混乱的、疯狂的东西牢牢捆绑在他的灵魂里，他几乎可以闻到大脑散发出的焦臭味——他能够用舌尖品尝到以太能量在空气中的电离味道，他的大脑能够阅读到禁忌的知识，这些知识是宇宙中无数施法者梦寐以求的咒语与秘闻，是揭露另外一个世界真相的秘密。

炽热的、庞大的、混乱的、疯狂的东西不断挤压着他的灵魂。

这些知识就被深入骨髓的痛苦所取代，就好像有人用力扯着他的每根神经，撕咬着他的意识。马克西姆斯的灵魂无力反抗那强大的东西，某种意识、某种思维模式、某种力量渗入他的灵魂，逐步掌控他的肌肉电信号与神经化学递质。符文构成的铁链凭空出现，牢牢束缚着他的脖颈，似乎是想要将他勒死，极致痛苦中扭曲痉挛的手掌紧紧握住银色巨剑，黑色的火焰沿着皮肤向上蹿，最后将他整个人吞入其中。

马克西姆斯痛苦地倒在污泥里。

黑色火焰令周围的污泥逐渐沸腾、起泡，来自异星并在阿提兰星堡底层繁衍数千年的食腐昆虫与真菌在这般高温中死去，持续运转千年的管道系统与甲板被不属于物质宇宙的高温熔化。眨眼间这片自然形成的生态圈便成为了生命的禁区。他的颅骨开始不自然地拉长，两只弯曲的角刺破皮肤生长出来，脊椎上的骨刺逐渐凸起，破损皮肤流淌下的血液被贪婪地吮吸，紧接着周围的温度开始不自然地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