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尽(一)
立在穗城祝府的门口,她才明白廖仲恺为何得了一个掌柜之职就敢这般横行霸道。 祝府大宅委实建得阔绰,高门大户,门头开阔。 檐上挂了一排十二生肖的行灯。不分昼夜地点着,白日里看,透着莹莹白光。 门口台阶下,站了一排祝家家仆,为首迎客的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管家,说着:“祝小公子有请。” 这地儿廖仲恺以往来过一次,是为给东家年底报账一事。 瞥了眼阿碧东张西望的模样,这会儿子显得自己熟门熟路起来。昂着脑袋就要赶在前头进门。 步子还没迈出去呢,不知哪儿窜出来两列带刀侍卫,拦下廖仲恺。 他哎哎哎地叫唤,你们什么人呐! 两列带刀侍卫谁会理他,列队动静颇大,在祝府门口劈开了一条口子。 一辆马车从中径直驶了过来,几乎要撞上人了,才堪堪停在老管家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雀知冉心里纳闷,这目中无人的行径看起来……分明像是冒犯? 跳下来一个肤白俊秀的小太监,这不就是那日在连胜坊门口瞧见的穿官靴的宦官? 难道轿上就是天家人?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懒懒地搭在小公公的掌心。 里头出来的人肤色苍白,眉如远山,睫毛长而密的交织着,随意一瞥就如同教人溺入温柔湖里。碧蓝衣袍显之绝尘而疏离,没有一丝表情,唇紧紧抿着,好似吐露出一个字都是对世人的恩赏。 俊俏的小公公托着手掌,呵着腰,道:“三殿下到。” 见众人跪。那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道:“起来。” 径自甩了袍角便进了府门,留下一个傲慢的背影。 老管家招呼她上前,跟于那高个儿身后。但前头那位三殿下不说话,也不知其来意,存在感却是极强的。 她便有意转移注意,四处张望。宅子里头纵深惊人,别有洞天。一亭一阁皆以祝式命名。 他们过了祝鹊桥,便进了九曲游廊,两列是茂密的桃树,花瓣粉红风过而簌簌散落,将穗城的沙地铺陈满了。周身空气闻起来都像是碎了水红胭脂,妖妖灼灼地渲染开来。在这大旱北部之城,私宅院落见此景致,可谓是奢靡至极。 到了中庭的祝英阁,大约就是祝家的会客厅了。 祝小公子坐于高堂之上,真是个老气横秋的孩子,偏生得这般妖媚! 待小公子向三殿下行了礼后,老管家道:“东家偏巧不在,那味给天家准备的药材,因为珍贵,暂于祝家药阁中保管。这会子差人去取了。” “无妨。”三殿下悠然坐下。 雀知冉一直疑惑为何三殿下会出现在穗城中。 原是如此。只不过,祝家竟神通到需要天家上门求药的地步。 小公子祝朝老管家使了个眼神。祝管家朝三殿下,鞠了躬,后转向廖仲恺和雀知冉:“此事虽举证有难度,公道自在人心。连胜坊将不再聘用廖掌柜。得知雀二姑娘有意回宫,若是行程有变,也将暂留连胜坊一职。” 祝小公子冷眼望着,抬着下巴,扭头对雀知冉说:“雀姑娘,你出身高贵,聪慧过人。我有一事不明,想要求教。既然打定主意要回宫,为何不进了那官府衙门,便道个明白?放着我们这么多人陪你演戏,要钟老白白为你出头?你自报姓名回京便是,为何非要当着礼部周侍郎的面揭晓身份?” 雀知冉心惊,却并不作答。 这字里行间分明是在说,廖仲恺是满嘴胡话,但你这攀龙附凤的心思倒是没看错。 廖仲恺却是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 合着这祝小东家并不是呈雀家的情,是奔着给瞎眼老头讨公道来的! 见了一线生机,赶紧跪着往前挪了挪,一个接一个地磕头:“都是我误以为钟老先生被这妖女迷惑,这才在衙府内口出狂言。钟老是这半个祝府人,我廖某多有得罪,求小东家给我留个活路,让我为钟老做牛做马,为祝家继续做牛做马!” 祝老管家见此情形,又有三殿下在堂上,心下总觉得不安。 摆了摆手,底下家仆呈上笔墨,“劳廖掌柜将诬告钟老先生与雀二姑娘有染一事书写于纸上,签字画押。后自呈于衙府。” 廖仲恺愣住,明白事已成定局。自己是完蛋了。 他才意识到,这分明是祝家和钟老头有够深的渊源。 可他如何坐以待毙,祝家钱庄就在瑞京城。这两年眼见自己要往瑞京城去了。为此他给达官贵人送了多少好处,如今到手的鸭子,为这狗屁不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