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父亲谈天方,毕业后在一家医药研究所工作,最初的几年,由于其专业在行业内的边缘地位,他很不得志。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持续太久。” “238年,藏南战争爆发后,我国、S国和K国参战部队均报告有不明原因的疾病感染致死的情形,一名S国军官公开承认,S国曾接受过某发达国家援助的新型微生物武器,不过当然,S国官方很快表示这是一派胡言。” “但毕竟,战争将微生物武器推带进了人们的视野。对此方面的研究也随之变得迫在眉睫,毕竟就连曾经持有和使用它的S国,也没能完全掌握它的特性。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S国士兵也因此死亡了。” “随着S国的战争企图以失败告终,其国内也经历了一轮政治清洗,换上了相对温和的党派执政。该党派以相对积极的外交政策致力于弥合战后的三国关系,也确实取得了效果,那几年,S国和我国、SK两国间的关系都是空前的和平友好,算是难得的蜜月期。” “大量的跨国合作项目,在那个时期纷纷上马。241年,三国联合的一项微生物科学研究项目启动,该项目的保密级别相当高,即使在当年,对外公布的信息也显得语焉不详。不过从后来流出的一些资料看,这一研究的对象,其实就是当年某国提供给S国的那种微生物武器。” “师夷长技以制夷,因此这个项目又被许多研究人员称为‘屠龙计划’。项目的研究所建在S国控的查谟加尔地区,三国分别派研究团队前往。” “你大概猜得到,我国派出的研究团队负责人,就是我父亲谈天方。” “我父亲是一个……很天真的人,他对微生物学的热爱,或者说是痴迷,让他眼里除了科学研究本身,再无其他。他等这样一个机会太久了,几乎是如饥似渴地投入工作。合作团队的效率很高,他们很快发现了那种武器——实际是一种病毒的结构,并且成功在实验室里仿制了它。” “照常理,到这里针对病毒的研究已经达到了原有目的,接下来治愈它是临床医学的工作。但是没有,合作团队的工作仍在继续,他们利用病毒的变异规律,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进化种。到最后,进化种的毒力强得可怕,所有感染的实验动物,无一生还。” “团队里有些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有人提醒我父亲,建议他回国上报。但他拒绝了。” “他是个优秀的学者,但不是个称职的领队。他不懂……或许是不想懂,他未必不知道如今的研究已经严重偏离既定计划,再继续下去,甚至可能突破法律和道德的底线。但他知道一旦上报,上级或许会叫停,他们或许会被立即召回国,他再也无法接触到关于这项研究的一切。” “所以他宁可什么都不要去想,除了手头的工作,什么都不要去看。用近乎自我催眠的态度使自己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抵御敌人使用微生物武器,相信被用来做实验的真的只有动物,相信科学无罪。” “244年,S国发生政变,温和派被迫下台,之前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极端民族主义政党重新掌权。之后开始在查谟加尔地区对K国进行武力挑衅。至245年,S国宣布驱逐其所控查谟加尔地区的K国公民,‘屠龙计划’中的K国研究人员也在受驱逐之列,整个项目因此陷入停滞。” “当时,SK两国在查谟加尔地区的武装冲突日渐频繁,且他们的研究所离停火线很近,处境十分危险。于是我国决定召回他们这一批研究人员。S国当时主要精力放在和K国的争端上,对此并不反对。不过在正式撤离时,双方人员就成果归属问题起了争议,我方人员想带走一部分项目资料,S国人员不同意,并强行取消了我方人员在实验室内的所有权限。” “我父亲没有就此放弃。实际上,他手上还有一张权限卡,是之前K国领队被驱逐前留给他的。他用K国领队的权限打开了门禁,原本只是想把资料复制一份就走,没想到,却意外开启了一间于那栋建筑的地下,他从前不知晓其存在的实验室。” “就是那间实验室里所见的景象,把他从催眠中叫醒,成了他后半生的噩梦。” “实验室里有完备的维生隔离舱,那种装置供养着的,是人……被进化种感染的人。在隔离舱里,他们不会像实验动物那样在几天内死亡,但也因此更加痛苦。” “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意识,还有一部分,甚至失去了完整的形态。” “没有人知道一个理想主义者理想一夕之间崩塌的感受。我也不知道,我父亲后来再没谈起过那一晚,到死都不谈。” “我知道的事实只有,他那天最后没有带走任何资料,而是切断了实验室的电源。隔离舱停止了工作,他离开之前,在地下室放了一把火。” “他亲手杀死了他造出来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