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有道是“天山雪花大如席，散洒穹庐作冰瓦”，何小霜刚从芳幽小径中转出来，就被呼啸的北风拍了一脸的雪沫子，秀美清丽的面庞顿时一僵。

何小霜：……

站在原地略略思索片刻，何小霜转身回返。

这么大的雪，又没有什么急事，还是等来年春天再下山吧。这么想着，何小霜紧了紧围在脖子上的红狐披风，在漫天飞雪，苍茫白地中，唯她一抹艳色。很快，这抹靓丽的红便隐匿在了雪峰密林之内。

何小霜沿着来时的路，几次腾身纵跃，很快就甩开风雪来到山谷中一处温暖湿润所在，此处没有冰雪，而是云雾缭绕，谷中泉水涓涓，不见热气，皆为雪山冷泉，寒凉彻骨。

沿着泉水向上，是一群沿着山壁修建的奇骏秀美的建筑，亭台楼阁、轩榭廊坊不一而足，各具特色。但是何小霜却像没见到似的，径直从山壁右侧的小径绕过，走进深幽黑暗的山洞。洞中道路曲曲折折，盘旋向下，何小霜一边取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亮山壁上的油灯，一边疾行不停，很快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处极为空旷广阔的大殿。

殿内地面平整开阔，像是用刀削过一样，非数十年功夫不能成。大殿四周各有四道石门大剌剌地敞开着，门厚数寸，上有各色浮雕阴刻纹饰，何小霜从就近的左侧石门进去，拾级而上。

随着墙壁上一排排的火把亮起，山壁上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洞穴显现出来，每个洞穴大小不一，唯独穴口下方均刻有小字，诸如：少林降魔刀、丐帮缠丝擒拿手、蓬莱派碧波掌、青城派三十四路剑法……原来这山壁石洞中所藏竟都是各门各派武学典籍，从内功到招式无一不有，就连被视为绝密的大理一阳指、丐帮降龙二十八掌、少林拈花指等皆在此列，更别说逍遥派奉为圭臬的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等至上法门。

若有任何一个江湖人士来到这儿，非高兴得疯了不成，何小霜在这个琅嬛□□的增强加大版里待了十来年，早就视若无睹了。

何小霜脚步不停，很快来到大殿后的一处石窟，相较于前头大殿的宏伟建构，此处倒是颇具人气。石窟正当中立着三个灵位，上头分别是：逍遥派掌门虚竹子、福州郡守黄裳、平江府何四，灵位前的香炉中点着三支长香，此刻不过燃了一半，袅袅烟柱直上云霄，恬淡清新的味道弥漫开来。

何小霜脱去红狐披风，挂在衣架上，又换上拖鞋，这才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坐下，拿起左手边的册子，翻至空白处，右手执笔在纸上写道：本来打算今天下山，却忘了外头下大雪，又回来了。

合上册子，何小霜坐直身子，看着面前的三道牌位，右手胳膊撑在香案上托着腮道：“给你们三位上了十几年香，这乱七八糟的武林秘籍也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破碎虚空的办法……若是你们在天有灵，不如指点我一下？虚竹师傅，你家大业大的，就这么抛诸脑后寻访海外了，瞧瞧你刻在石壁上的字，什么‘天下武学，荟萃于此’，后半句呢？是要我把它们还给各门派，还是自己学了去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递个消息回来，到底有没有仙山名宿，好让我也看看……”

何小霜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清灵娇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窟内回响，她也不觉得无趣。待到香炉中的香燃尽，何小霜这才掸掸衣摆起身，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七拐八绕地走出后殿，到厨房给自己煮粥喝。

就着小锅喝粥时，何小霜想到自己还要在这空无一人的山谷中待到明年春天，而这期间能吃的只有厨房中的存粮和谷中野果野味，顿时觉得嘴里的粥都不香了。不过谁叫她错过了下山的时候，要说冒雪下山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些年何小霜一个人无拘无束懒散惯了，只要一想要顶风冒雪踏着轻功下山，就觉得这四季如春的山谷其实挺好的。

“哎……都怪天龙寺，好好的书非要用梵文写，一个个就跟鬼画符似的，还不如用英语写呢……”何小霜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粥，一边嘀嘀咕咕抱怨道。

自十六年前何小霜一路从江南平江府出发，风餐露宿、栉风沐雨，途经金国、西夏，风尘仆仆抵达天山，又花费数月找到缥缈峰灵鹫宫所在后，她就过上了非常规律也非常平静的生活：时而在山上莳花弄草、练功修习，时而去山下休养生息、懒散度日。

像如今因故被困在山中的情形也不是没有，生活起居一切如常，只是自己动手总是不如山下便利而已。

其实在头三年，何小霜翻遍了那些至高武学秘籍后，就隐约明白自己是没什么可能再回去了。可心中总有那么一点子奢望，就像星星之火，万一可以燎原呢？于是就这么看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原本何小霜还是挺稀罕的，毕竟那些书上说的什么经脉穴位、指掌刀剑于她而言都是新鲜事物，可耐不住山中所藏极多，除了武学典籍，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有，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