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天子托孤

寝宫内，朱祁玉依旧昏迷不醒。一群太医围在左右，每过半刻便亲自诊一次脉，随时跟踪病情。还有大批宦官宫女进进出出，端盆子的，送药物的，换毛巾的…… 此外，朱祁玉后宫所有的妃嫔，除了被废的汪后和涉及下毒之事的唐氏，都聚在这里了。至于两宫太后，倒是过来看了一遍，逗留半日又离开了。 朱见济直接在朱祁玉寝宫内搭了一只小床，带了层棉被，晚上直接睡在这里。有事需要帮忙就搭把手，不过一般是轮不到朱见济的。 二月初一日，午间，昏迷了一天有余的朱祁玉苏醒过来，朱见济连忙到跟前服侍。朱祁玉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咳血，朱见济亲眼见到殷红的血液咳嗽而出，是真的触目惊心，更不要说很多血液直接溅在朱见济身上，满是血腥味。 不知道为什么，朱见济心中有一种感觉，朱祁玉这一次似乎坚持不过去了。是不是第六感不好说，就是一种直觉，满心的猜忌与提防变成了感伤，悲从心来，落泪不止。 其他人被提醒过多次，不得哭泣落泪，但是见得朱见济涕泣，感染开来，哪里还能够忍得住，一时间哀恸之声直冲云霄。 “朕还没——，咳咳，”朱祁玉指责的话语说到一半，就因咳嗽而中断了，更显凄凉。 王诚一边抹眼泪，一边怒道：“莫要哭了，陛下年富力强，吉人天相，上一次能够康复，这一次也一定能够挺过来。”众人悲泣之声遂逐渐停歇。 等到朱祁玉咳嗽声逐渐减弱，朱见济俯首磕头，开口道：“父皇，而今宫中流言蜚语遍布，人心不安，儿臣实难处之。” 朱祁玉用手指着朱见济，有心说话，只是一直发不出声音来，即便是发出来，也沙哑无比，根本听不清。王诚趴在朱祁玉嘴边，才听清，道：“陛下让太子说有什么流言？陛下若是觉得奴才说的是，就点点头，若是不然就摇头。” 朱祁玉点了点头。 朱见济开口道：“父皇在唐皇贵妃寝宫昏迷，有人说唐皇贵妃暗害父皇，毒杀天子。”这话朱祁玉不说，其他没有人敢说，若是朱祁玉不明不白地死了，真凶就会把一切问题推给唐氏，这是朱见济不愿意看见的。 朱见济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讶，这说得未免过于直白了。寝宫一时间落针可闻。 朱祁玉朝四方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唐氏的身影，其他妃嫔倒是在这里，一时间明白了几分，又说了几句。王诚附耳在侧，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眼神凝重，都不是什么好表情。 “陛下说了，此事与唐氏无关，是陛下自个儿要用绿豆粥的，日后再敢有传言，重责不饶。” 朱祁玉这话，救了唐氏一命。朱见济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没有道理朱祁玉看不出来。至于朱祁玉为什么要服用绿豆粥，是不是解丹药之毒，朱祁玉只字不言，自家丑事谁愿意乱传。 再之后，朱祁玉以召见朝臣处理政事的名义，将众人赶出去。离去之前，朱见济又道：“父皇连番重病不起，朝野俱惊，百官不宁，以朝事托付儿臣。若有争执，儿臣则无能处之，斗胆请问父皇日后遇上这种事，何以应对？” 朱祁玉只是回了一个名字而已，王诚转告道：“于谦。” “父皇的意思是，让儿臣诸事唯于少保是听吗？” 朱祁玉点了点头。 朱见济颔首，行大礼告退。 刚走出门，王诚又连忙叫住朱见济，道：“陛下让太子在一侧旁听。” 骄傲的巨龙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承认自己生命力逐渐消逝，很有可能下一次醒不过来的现实，开始安排后事了。否则的话，刚刚苏醒以休息为重，如此频繁地召见官员必然加重病情。 得到命令的文武官员来到后宫面见天子，这是他们当中许多人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后宫，以往都是在前朝办事。红墙黄瓦，后宫作为皇帝的休息生活区，除了花草多了一些外，和外朝差距也不大。所有人目不斜视，只顾着往前走，他们的内心就如同这外间吹拂的寒风一样，冰冷至极。 天子已经病重到出朝都不可的地步了吗？ 没有人想要往这个方向思考，可是不往这个方向思考，又如何思考呢？ 文官以于谦为首，往下是学士阁臣，六部尚书，还有一些科道官。 武官之首就是前些日子刚刚成为总兵官的范广，其后是张軏与杨能，团营提督并镇守太监。整体而言，人数差不多。 一口气叫来这么多人，许多人心中已经隐隐有感，众人见礼毕，王诚代天子让众人平身。 再之后，朱祁玉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封诏书来，让王诚宣读。 就放在身边，可见准备多时。同样地，若是不满意，也可以随时修改。朱见济眉头微皱。 “以皇太子朱见济监国理事。朕有不豫，皇太子同朕，百官行以君礼。” 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终于到手了，朱见济的内心反而很平常，道：“儿臣幼弱，朝事万端，还得要父皇才是。” “朕可保不了你一辈子，咳咳咳。”朱祁玉恨恨道，气得直接骂道。 朱见济眉眼苦涩，一脸的难色。朱祁玉越看越生气，恨不能起来将这儿子暴打一顿。百官神色各异，就不一一说了，外表的神情谁也不知道真假。 再之后，朱祁玉传的是口谕，基本上说半句就等好久，然后再说。 “太子怯弱，仍需老臣辅弼左右。胡濙、王直、于谦、王文、陈循、萧镃、商辂、俞士悦、江渊。尔等皆是国之柱石，咳咳，必得用心辅左才是。遇有相持不下者，可请太后出面止争。” “朝廷迩来天灾连绵，国库空虚，遇有边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