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江庆市的夏天总是比其它城市来得早一些,大概是因为沿海而生,刚六月时节,就已烈日高挂,闷热得让人好不自在。 即便再热,陆以君也得穿整套黑色西装制服工作。她不耐烦地松松衣领,快步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左手轻叩两下门,随着一声沉厚的“请进”,陆以君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李先生,您找我。”陆以君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站在办公桌前。 眼前靠椅而坐的人,正是腾安药业集团的董事长李子安,四十一岁,事业有成,名下还另有几家食品公司。 他右手抚摸圆钝的下巴,打量着陆以君因伤缠着纱布的右手,“手上的伤好些了么?” 陆以君没料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关心她的伤势,愣了愣神,回复道,“谢谢先生关心,伤口没有大碍。” 他点点头,说:“我今天找你来,一是为了感谢你那晚保护及时,二是要给你安排一个新的工作。”他抬掌一挥,示意站在身旁的秘书给她递来一份文件。 说是文件,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份个人简历。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张证件照,照片上的人笑得灿烂无比,眉眼弯弯,鼻尖还有一颗小痣。 “他是我儿子。” 陆以君应声抬头,偷偷把纸上的证件照和李子安本人比对了一番,确实有些像,比如那双眼睛。 不过,李子安的眼睛更多出几分精明与老成。 陆以君才知道李子安有个儿子,不光是她,就连外界众人也并不知晓。 她知道李子安的话还没说完,所以没有立即接话,静静等待他继续将话托出。 “我找了他很多年,最近才把他找回来。如今我把他安顿在临北区闲置的那栋别墅里。”他换了个姿势,两手交叉,置于交叠的腿上,“我要你去当他的保镖,并且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然后定时向我汇报。” 陆以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十分不解,既是亲生父子,又难得团聚,何必需要如此紧紧看管他? 她再怎么不理解,也只得先接受这份工作,“知道了,先生。” 她又拿起简历看了一眼,李秀宇,十七岁,明善中学高三在读,明善中学是江庆市最好的高中。 陆以君的眼神不自觉地一次次飘向李秀宇的证件照。 那张脸她并不陌生,她曾在墓园见过他一次。 那天,既不是清明节,也不是爸爸的祭日,只是她每次心情不好,难以自我开解的时候,就会来墓园和爸爸说说话。 她卖了纸钱和鲜花,自提了几样水果和一条香烟,爬上长长的斜梯,来到爸爸的墓前。 墓园背靠山峦,每个人的墓碑分区分块,层层而建,每一层有七个墓碑,从下往上第一层,左数第一个便是的爸爸的墓。 爸爸的墓碑靠近行人上下的阶梯,但因墓园人数寥寥,她这一块区域的墓地只有她一个人上坟,因此没有人打扰她。 她摆好水果,点燃香烟放到碑下,香烛燃烧缕缕青烟插在碑前。 陆以君席地而坐,两手抱膝,怔怔地望着爸爸的遗像,“爸,我又来找你说话了。” 一句话未完,她鼻腔酸楚,流下泪来,“妈妈和叔叔在一起过得很好,妹妹也过得很好。” “可是我不太好。”她抹掉眼泪,“我进腾安集团了,现在还是李子安手下不起眼的保镖,距离把他送进监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做到,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看见李子安就总能想起徐佳和方亮他们,每天都睡不好觉,经常从噩梦中惊醒。” “爸爸,一个人坚持好累……”她撇着嘴,越说越语无伦次,把头埋进两腿间纵情大哭。 天空乌云密遮,轰然响起几声闷雷,风吹得墓园里的柏树沙沙作响。 陆以君只觉得背上几滴凉意,随即倾盆大雨浇她个措手不及。 她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把黑色大伞遮住了她的视线。 拿伞的手指细长,指节带着点粉红,她循着这只手往上看,为她遮雨的是一个男人。 他礼貌地对她微微一笑,声音清脆,“下大雨了,你还是赶紧从地上起来吧。” 陆以君红着双眼从地上站起来,男人看起来比他年轻,高出她一个头,身上有淡淡的柠檬味混杂着燃烧过的香的味道。 明明和他是第一次见,却觉得好生面熟。 “谢谢你。”陆以君扯出一个笑容,想必表情极其丑陋。 “你带伞了吗?” 陆以君摇摇头,她刚哭过止不住地抽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