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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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蔓萌并没有在公墓待多久。

她知道静水不在那儿。那个人已经消散在了距离这里上千公里之外的地方，而站在石碑前看着她的照片，只能让杨蔓萌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凄凉。

这种悲春伤秋是毫无意义的，杨蔓萌很明白。静水的牺牲是伟大的，她换来的是前座的驾驶员杨蔓萌能够活着把飞机开到公海，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我方间谍在枊军内部暴露的事情，证明她确实成功地保住了秘密。

静水牺牲，而她也因此退役，这并非失败，而是她们已经实现了自身的价值。该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杨蔓萌知道，会有更优秀的侦察员保护这个国家，而静水留下的孩子还需要她的保护。

说起来，她还没怎么见过那孩子呢。

杨蔓萌回到了医院。虽然以她现在的恢复程度早就已经可以出院了，上级还是暂时安排她住在这里，因为她目前已经不是现役身份，出于保密考虑自然不能回到之前的宿舍。至于上级——就算是退役了，上级也还是她的上级，毕竟超感计划是要负责相关人员一辈子的。

当杨蔓萌走回自己的单人间病房时，导员已经在屋里等她了。

她和静水的导员也是超感计划的技术专家，明面上的身份是琹国军医大学的眼科教授；姓周，是个南方人，组织里大多管他叫周博士。

和杨蔓萌不一样，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失去队友的事情了，杨蔓萌和沈静水自然也不是他带的第一批学员。因此杨蔓萌未免觉得这小老头儿伪善，她知道导员帮了她们许多，但是对她而言最亲的只有静水。

“晚梦啊。”周博士叫了杨蔓萌的原名——因为她的新名字和原名只有最后一个字的声调不同，杨蔓萌其实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名字。

“不用再来看我了，我没事儿。”杨蔓萌颇有些冷硬地说，多少有些像小孩子跟家长置气，“如果我有什么需求，会去医大找你。”

然而周博士却语气平和地说：“唉，就是因为这个。你以后来找我就别跑去医大了，我也要退啦。”

杨蔓萌立刻瞪大了眼睛：“啊？不不——你怎么能退？在这个档口儿？！”

虽然说静水的牺牲保住了超感计划的秘密，但是终归她们上次的行动没有取得预期中的成果。潜伏在枊国海外基地的间谍还在等待情报接应，在杨蔓萌回来之后，必须有新的侦察员去接替她和静水。

“你们不是也说了么，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周博士叹了口气，却是笑着说的，“本来我是想带到你们退二线的，可是阿静没了……我也该退了。”

杨蔓萌没有立刻回应。她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深呼吸了一次把那种感觉压了下去。

“后面的人怎么办？”她问道。

“后面的人本来也是归他们自己的导员负责的。”周博士从地上拿起了他那个用了三年多的无纺布袋子，好像是某次军医大学旁边超市店庆送的。他从那袋子里拿出了一袋砂糖橘：“来吃水果，少喝那些饮料，糖水没什么好处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现在杨蔓萌的右手还没完全恢复，他便又从袋子里抓了一个橘子，低下头慢慢地剥。

杨蔓萌坐在他对面默默地看着，直到小老头儿剥完橘子，才接过来一口塞进嘴里。

超感计划的特殊食堂里经常有带胡萝卜的菜，是因为β-胡萝卜素可以转化成视黄醇。视网膜中央凹的超感芯片在工作时需要显著多于普通人的视紫红质，虽然在理论上侦察员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新的平衡，但饮食上多补充一些也是好事儿。只是杨蔓萌不喜欢吃胡萝卜，周博士便会时不时给她带些橘子。

这个时候的砂糖橘已经不太甜了，杨蔓萌把橘子咽下去：“水果算什么。我以后去那个姓颜的家里还能整天海参鱼翅，谁稀罕那点儿水果。”

“吃鱼翅不好，破坏海洋生态系统。”周博士说道。

“你觉得有钱人会在乎什么生态系统么？”杨蔓萌反问道，“羡慕我吧，老头儿，我要成为资产阶级了。”

“好好，羡慕你。”周博士也只是笑了笑。

“你就羡慕吧。”杨蔓萌颇为口是心非，“我退役了去当资本家，你退休了只能回家遛狗买菜。”

“是啊，以后该让晚梦来帮衬我了。”周博士鼓励地说，“你才二十三岁，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是二十二，我今年还没过生日呢。”杨蔓萌纠正道。

“对，是二十二。”周博士剥好了下一个橘子，递到她的左手上，“不用担心，以后会好起来的。”

杨蔓萌想把橘子塞进嘴里，然而此时却抬不起手来。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要流出来了，可是手里拿着橘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