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 理后事 丧子
贬入浣衣局做苦役。 死掉的大夫也就死了,虽然他们没做错什么,可时也命也,治不好天子,只能赔上性命。 当日轮值的宿卫全部革职贬职,被董千户贿赂,以至于没检查进出人员那扇门的侍卫,斩首处死,以儆效尤。 商议完上述事宜,大家都疲惫不堪,预备告退。 程丹若也坚持不住,说了句“娘娘节哀”,也跟着走了。 田太后茫然地看着他们消失,萧瑟的秋风穿堂而过,乾阳宫的大殿空荡无比,再无半点人气。 恐惧与无措摄住心神,她怔忪地立在原地,仿佛置身梦中。 她的儿子死了。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夏末秋初的季节,冻死的。 怎么可能呢。 是谁在欺骗她?是谁害了孩子?难道真的是她吗? 田太后眼前发黑。 她少年坎坷,屡遭磨难,对唯一的儿子总是不忍管教,怕他疼,怕他苦,只想着再大一点就懂事了。早知今日、早知今日……胸膛好像被异物堵塞,双肺难以扩张,一口气吊在喉咙口,怎么都上不来。 “大郎、大郎……”田太后痛苦地□□着,猛地向下栽了下去。 - 田太后病倒了,程丹若也病倒了。 太医宫里宫外两头跑,哪边都不敢怠慢。乾阳宫药汤进出,伪装成小皇帝还在的假象,盛院使愁眉苦脸,配合做戏。 两日后,伴随着一声哀鸣,李有义出来报丧:“陛下驾崩了!” 消息传出,听到风声的人家哀叹两声,井然有序地准备了起来。 这回宫里虽然没有程丹若坐镇,可纹丝不乱,洪尚宫还在,哪怕不管事,也没人会挑衅这位老尚宫。 她毕竟是宁国夫人的姨母。 王咏絮主持全局,将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做丧服、吃素斋、布灵堂,甚至还记得救下了准备投缳自缢的冯皇后。 昔年深闺的才女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程丹若高烧不退,没有出席哭临,抱病在家。 此时此刻,谁都不会蠢到去挑她的毛病。 即便内阁从未提过新君的事,可大家心里都有数:大军出征在外,立新君迫在眉睫,没时间挑挑拣拣。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遵照规矩,选择符合伦理的继承人。 还能有谁呢? 兄终弟及! 祝沝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十三岁,固然年幼,却也不是随时会夭折的状态,且就在京城。 拥立他合情合理,也方便省事。 除非有人强烈反对,否则结果毋庸置疑。 可内阁中谁会反对? 杨首辅反对,兴许有用,可他能拥立谁呢?祝沝占据了名分。 众臣不提,其实就代表了共识。 这一点,程丹若也有数。 可她的心情和外人揣测的截然不同。旁人肯定以为她欣喜若狂,绝境翻身,毕竟祝沝在她身边长大,情分深厚,然而,她其实不怎么高兴。 同为统治阶级,无权的藩王和实权的皇帝完全是两回事。 祝沝于她不仅是看到大的孩子,更是她希望满足谢玄英为人父的关键。 近些年,她亲眼见证了他们一大一小的感情。 谢玄英下值后无事,就会去南山桃园陪伴祝沝,教他读书、背诗、放纸鸢。 祝沝读不进书,他就把道理说成故事,一个个讲给他听。 他教祝沝孝悌忠信,不要怨恨兄长,也不要自怨自艾,告诉他先帝英明仁慈,要尊敬素未蒙面的父皇。 耕织亭辟出之后,他亲自示范,教他明白什么叫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告诉他粥饭来之不易,百姓疾苦。 虽然祝沝压根没懂,常有“何不食肉糜”的天真之语,但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于孩子而言,道理不重要,和谁度过了什么样的时光很重要。 谢玄英在祝沝身上投注了大量精神与精力。 祝棫给过他的亲情,他翻倍回报给了他的儿子。 比寻常人家更难得的是,谢玄英对祝沝毫无封建家长的要求。 不用科举,不必光耀门楣,不求养老送终。 只有纯粹简单的父爱。 而祝沝对谢玄英也充满了崇敬。他这么美,这么完美,才具惊艳,君子无暇,没有一个孩子会不崇拜这样的男性长辈。 他就是祝沝的“父亲”。 现今,美梦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