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 九思眸色深深地看她,也不说话,只沉默着合上书,随便搁在一旁便躺了下去,背对着李妍君。 李妍君有些头疼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以往生气了还知道走个流程,到底也要告个罪才能离开,如今倒是省了步骤,直接就不搭理人了。 李妍君小声唤了几次他的名字,又扯了扯他的衣服,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干脆躺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方才舅舅告诉我,柳向云快要坐不住了,这几日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水泡呢。” 九思没有回应。 李妍君想了想,又道:“后日有庙会,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九思还是不说话。 李妍君便很是体贴地问他的意见:“不想去吗?那我去梳洗了?” 她说完,有意等了一会,果不其然在起身前听到九思闷闷地问:“当真吗?” “自然是真的。”李妍君保证道。 九思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转过身,一把便将李妍君揉进了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大概是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于是不动了。 李妍君色令智昏地想,不就是个庙会么,哪怕是那日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全都是刀枪剑戟,她也得陪着九思将这个庙会给逛了。 几日过去,李妍君站在人群中,回想起当初的自己,方知自己还是太年轻,不知这世间有的是比刀枪剑戟更令人恐惧和厌恶的东西。 出门是要看黄历的,她忘了这回事,是以今日这庙会逛得不合时宜。 几步之遥,柳仕青转过头,正正好看见了李妍君,显见的也是一愣外加好一阵的手足无措。 李妍君脸色又白了些,甚至连骨骼都战栗起来,整个人都像是悬崖上一株被风霜摧残的草,摇摇欲坠而又难以支撑。 她还记得很清楚,那一箭是柳仕青射出来的——他差点害死九思,却因着时局活了下来,活得好好的。 李妍君不由得猜测,在九思为了活下来而受尽折磨的那些日子,柳仕青是不是就像今夜这般,一身锦袍,玉冠莹莹,伴着璀璨的花灯,自在地逛着庙会。 即便是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李妍君还是觉得怒火烧得自己胸膛作痛,连指尖都要被点燃,恍惚间竟又似回到了那日,九思从崖边跌落,她陷在那一滴泪里,旁的什么都做不了。 拉不住九思,杀不了柳仕青,不管时光流转多少次,她还是无能为力。 李妍君觉得自己好像又陷了进去,直到九思握住自己的手才惊醒过来,有些惊惶地看着九思,片刻后才勉强笑了笑,试图拉着他离开。 可是九思没动,牵着她的手只是微微用力就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甚至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拉着她向前走去。 李妍君始料未及,很是惶恐地想收回自己的手,慌张道:“九思,我们回去吧。” “殿下可是答应了的,今日要陪我逛庙会。”九思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温柔,指尖在她的手背轻轻点了几下,“不要怕,我在这里。” 越是囿于往昔越是不可挣脱,九思很是明白这份道理,少有地违背了李妍君的意见,有些强硬地带着她向前走去。 柳仕青见李妍君向自己走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手中物什,向前见礼。 “外头人多,柳公子还是不必多礼了吧。”九思凉幽幽道。 这道声音被周遭的喧杂冲散,虽能入耳,听得却并不十分清楚。柳仕青心知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那位诺国王爷——如今的驸马。 他站直了些,带着些怨怼抬头望去。只是一刻,他脸上再见不到分毫血色,脚下甚至站立不住,全靠身后小厮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跌倒在地。 九思冷眼看着,心中却没有什么波澜。 坦白讲,他是仇视柳仕青的,但这只是因为那时李康想要将李妍君许配给他。对于那日崖上一箭,他其实并无半分怨恨,甚至有些隐隐的感激,至少那一箭将李妍君从困局中救了出来。 若非时局所迫,若非李妍君必须得从那日的梦魇中逃脱,九思也不愿与他多言。 他看向柳仕青的眼神甚至隐隐带上了些同情:“柳公子,好久不见。看来令尊并没有告诉你,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