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灭,他不自觉松了手。 凝滞的空气于四周飘荡,宋卿卿抓住他一息的恍神,霎那间取下鬓间金钗,朝他颈间刺去。 宋徽元毫不设防,但淌过尸山血海的身体下意识侧首避开要害,将她一掌拍开。 宋卿卿手中珠钗滑落,磕在琉璃瓦柱上,碎了满地。她发丝凌乱,肩胛骨处被这一掌拍得隐隐生痛。 “乱臣贼子,当诛之而后快!” 她一手强撑在玉砖上,勉力稳住身形。双目紧紧盯着宋徽元,眼中滔天恨意似要将他吞噬。 “好!” 宋徽元站起身来,连连叹了几声。随即背过身去,向殿门外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嘎吱”一声,门外将士推开殿门,手中端着鸩酒,走了进来。 “既然皇姐这般冥顽不灵,那本王便允你去九泉之下,好好陪一陪你的父皇母后。” 宋徽元并未回身看她,只冷声命令那将士将毒酒端至宋卿卿身前。 延福殿外的朝阳缓缓升起,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先前惊扰的寒鸦翱翔于殿宇之上,传来声声嘶鸣。 宋卿卿执起递上前来的鸩酒,羊脂玉般的脸在日光下惨淡如霜,如同打碎的玉瓷,再难拼凑完整。 她从未料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大宋国竟会走到如斯境地。 回首这一生,纵然她生在天家,却也有宠爱她的父母姊妹。如今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想来也是老天惩罚她识人不善的结果。 当初她在百花宴上对沈宥一见钟情,不顾京中百姓的诟病,甚至不惜违抗了父命,也要求来了这一段姻缘。 然而成婚数载,她才知道,沈宥早就心有所属。她本以为少年夫妻软如棉,即便他坚若磐石,也早晚会化为绕指柔。 直到去岁,她偶然撞破沈宥和林鹤云在城西竹林密会,这才明白,无论她如何用心经营这段婚事,也终究改变不了沈宥对她无情的事实。 如今沈宥封侯拜相,投靠了宋徽元,助他夺得帝位。这其中又何尝不是有她推波助澜? 倘若她并未一意孤行与他成婚;倘若当年宋徽元在宫中寸步难行时,她并未心生怜悯;倘若还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她愿献上自己所有…… 然而,此时此刻,大宋国的命运已然改换了新的篇章。 红尘嚣嚣,朝代更迭,历史巨轮从不会因她而止步不前。 宋卿卿垂眸,悄无声息地仰头将手中毒酒饮尽。 酒杯咣当一声脆响,滚落在宋徽元脚边。 她胃里顿时被毒酒腐蚀得千疮百孔,苍白的唇角染上鲜红。她闭着眼,勉强坚持了一夜的身体终于无力地倒在龙床下的矮阶上。 宋徽元心中猛地一跳,慌忙转过身。 宋卿卿瘦弱纤细的身躯躺在地上,诡艳的朱红从她唇边流下,整个人萦绕着死亡的气息。 将士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旋即转身跪在地上,向他道:“公主,薨了……” 宋徽元闻言,倏然大笑起来,“宋卿卿,你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一颗真心所托非人罢了!” 他靠近没了生气的尸体,将她一缕发丝在手中攥紧。随后,他慢慢凑近,鼻息喷洒在她耳畔,用微不可闻的声量,悄声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本王根本就不是你的六皇弟。” 话毕,他执起御龙剑,锋利的刀刃闪过晃眼的光亮,“噗”地刺穿那将士胸膛。 然而无论旁人如何,宋卿卿已然感知不到了。她的世界,如今只留下漆黑一片。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丝白光。 恍惚间,她仿佛再次回到建章帝病重这年。她躲过宫道里巡逻的御林军,潜进延福殿,龙床上的建章帝眉头紧锁,额间渗着冷汗,神色痛苦地喃喃道:“是我的错……” “父皇!父皇!” 宋卿卿焦急万分,想冲上前将被梦魇所困的人唤醒,身体却被无形的枷锁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守夜的宫人无声更换了寝宫内的燃香,建章帝重新沉沦在新一轮的梦魇之中。 …… 天临二十一年初春,万物复苏,受世人敬仰的建章帝终究没能熬过寒冬,于治理山河的第二十一个年头长辞于世。 其六子宣王,敦亲诚谨,神文圣武,受四海拥戴,登基为帝。 攻城之乱,杀父弑兄之过,皆成为了后世文官笔下寥寥几句,潦草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