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那个失眠的晚上
何荷发现很不妙。半炷香的时间,一盏茶的时间,一顿饭的时间,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是大脑兴奋,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大脑里却一派热闹与繁忙:那比赛场到底有什么样的地形呢?沙漠?沼泽?寒冷的荒野?凶猛的野兽? …… 何荷最希望的是有树木,这样她就能够藏身,找到食物和栖身之处。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会有树,因为光秃秃的地形会很单调,天命之战的活动就会很快结束。 可是,天气又会怎么样呢?大赛主管们在里面会设什么样的机关为活动增添乐趣呢?还有,其他“血祭”的情况又会怎么样呢? …… 何荷越想越是睡不着。最后,她心神不宁,已经完全没法待在床上。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突突跳着,呼吸急促。何荷感觉房间里就像是牢笼,好像要窒息似的,惹得她都又有要摔东西的冲动了。 最终,她打开了门,沿着楼道跑向门口,想登上房顶。 门微微敞开着,没有上锁。也许是有人忘了关门,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关系,那碧铁网会阻止任何因为绝望而企图逃跑的人。 何荷并不想逃跑,只是想透透气,想最后看一眼天空和月亮,因为,这是比赛之前最后一个无人能追杀她的夜晚。 楼顶晚上没有点灯,她刚上去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侧影,正是周子斐,他背后映衬的是九宫城灯火阑珊的夜空。 大街上喧闹异常,音乐声、歌声、叫卖声、车马声……何荷想溜走,不让他看到,反正在嘈杂声中他肯定也还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可是夜晚的空气如此清新,她实在不能忍受再次回到憋闷的房间。 我干吗要躲避他啊?这个地方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来,不说话不就得了吗?何荷心里想着。 她静悄悄地走过去,在他身后静悄悄站立着。 “你应该睡一会儿。”没承想,周子斐却说道。 何荷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心翼翼还是被他发现了,只好假笑了一下:“呵呵,你听力真好。” 他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回过头来。 何荷走到他身边,身体靠着护栏。宽阔的大街上,人群川流不息,何荷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他们。“他们是穿着节日服装吗?” “那不好说。他们这里的人穿着一向奇特……睡不着,是吧?”周子斐说。 “是的,脑子里太多事。”何荷承认。 “想你家人?”周子斐问。 “倒也没有,”何荷为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母亲和妹妹而有点愧疚,“想的都是些和明天比赛有关的事,虽然知道想了也没有用,但就是控制不住。” 在大街上灯光的映衬下,何荷看清了周子斐的脸,他笨拙地抬着绑在脖子上的手。 “弄伤了你的手,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何荷,”周子斐说,“反正比赛一开始,我也不是别人的对手。” “千万别这么想。”何荷说。 “你不用安慰我,这是事实,我最大的愿望是别给自己丢脸,也别……”他犹豫着。 “什么?”何荷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要为一个真实的自我而死,你明白吗?”他问。 何荷摇了摇头。除了他自己,他还能为谁而死呢? “我不想让他们改变我,变成那种与原本的我完全不同的怪物。” 何荷咬着嘴唇,觉得自己的境界实在是太低了:自己一直想着的只是比赛场是否有树,而周子斐想的却是如何保持自我,那个纯真的自我。 “你的意思是说你到时候不会杀人?”何荷问。 “不,到时候我也会和其他人那样杀人的,我不可能不战而退。只不过,我要想出办法,告诉九宫城的人,他们并不能控制我,我也不是他们游戏中的一枚棋子。”周子斐说。 “可是,你本来就不是,我们都不是,这不过是比赛规则而已。” “是的,可是,在这种规则中,仍然有你,也有我。你看不出来吗?”周子斐坚持道。 “一点点,可是……都几十年了,这个活动就这么一直举办着,没人有任何异议,确切来说,是没人敢有……或者是不在乎了。”何荷说。 “我在乎,我的意思是,目前除了这个,我还能在乎别的什么吗?”周子斐气愤地问,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何荷,追寻着答案。 何荷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相信申祖庚的话,活着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