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年糕(1)
音响里持续不断地播放着低沉的哀乐,应和着前来吊唁之人偶尔迸发出来的凄厉哭声。 灵堂里摆满了花圈,黄色和白色的菊花沉默却热烈地绽放在每一个角落。灵台上的相框里镶着海州市中华老字号江南稻糕点铺子第五代传人江逢霖老先生的遗照。 江菀柔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水晶棺材,外公静静地躺在里面。老人家穿着崭新笔挺的寿衣,面色并不苍白,和平时睡着的模样没什么两样。 似乎只要这么一直盯下去,外公马上就会从里头坐起身来,一如往常,用一口地道的方言响亮地唤她的乳名团团。 “团团,过来一下,你干爸干妈来了。”妈妈就近前来,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声,随即就去搀她的胳膊。 她像一具提线木偶勉强被妈妈拽起了身,推搡着走到了灵堂门口。 干妈云阿姨一见江菀柔魂不守舍的憔悴模样,立刻红了眼眶,一手攀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搂了搂她,拍了拍她的背。 江菀柔的半张脸靠在云阿姨的肩膀上,表情木然地看着前方。 是陆迦南。 “这是迦南啊,被他爷爷喊回来了。你还认得我家迦南吗?”云阿姨松开了怀里的江菀柔,另一只手去扯了扯儿子的袖子。 他朝江菀柔点了点头。 “认得。”江菀柔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听不分明。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报以礼貌的笑容,只能费力地眨了眨红肿得像熟桃儿一样的疲惫双眼,多看了他一眼。 陆迦南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礼金的封包,向妈妈递了过去,“阿姨,这个是礼金。” “你们这是做什么?”妈妈忙不迭地往后退,“一家怎么好送两个?迦南的你赶紧拿回去。” 云阿姨从陆迦南手里取过封包,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妈妈手里,“我们是我们,迦南是迦南。他这么多年没上你家来了,这是应该的。” 一旦经了云阿姨的手,大概率推不掉了。 妈妈不再勉强,转身将礼金封包交给了一旁正和陆叔叔窃窃私语的爸爸,“老许,这是迦南的份,你记一下。” “菀柔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要不我们送她回去先休息?”陆叔叔被江菀柔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再硬撑不行的,”妈妈拽了拽江菀柔的手臂,“让你干爸干妈先送你回家睡一觉,听话。” “随她去吧,让她回去肯定也不睡,还是留在我们眼前待着放心一些。”爸爸在旁边劝住了。 “就你心疼孩子,我不心疼?从美国飞回来,十几个小时都没睡,眼睛都哭成什么样儿了?” “还不是你爸立的遗嘱,”爸爸小声嘀咕着,“让孩子闹心。” “许正帆,你有完没完?!现在是在我爸灵前,你可注意些,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关门再说。”妈妈低着嗓子说得急促,末了止不住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压制住蹭蹭上窜的怒气。 “你们别吵,我回。”江菀柔话音未落,只觉酥麻的感觉从双膝顺着身体直直冲向脑瓜顶儿,眼前一黑,当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坠入了一个无比冗长的梦,错落的彩色片段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不断闪回。 她似乎仍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参加最新的学术会议,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专业同行热烈探讨农产品深加工的最新走向。 会议结束后,马不停蹄就要回到上海公司进行工作汇报,分享近两周的学习成果。 行李箱已经打包好了,最上层摞着给外公买的春装外套,还有在当地最负盛名的手工糕点店里购买的点心。 甜腻到牙齿隐隐作痛,估计外公瞧不上。但毕竟是美国本土的网红甜点,权当尝个新鲜。 紧接着,她拖着行李,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了浦东国际机场的到达口。斜倚在栏杆处望眼欲穿的妈妈满脸憔悴,一瞧见她就冲上来,一把抱住她,泣不成声。 她攥紧了拳头,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猛地睁开双眼,白色天花板的轮廓慢慢浮现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若隐若现地漂浮着青草的香味。 她微微转过头,见一树灿烂的桃花正对着窗口,沐浴在在和煦的阳光里,鲜嫩娇美。 “你醒啦!”略显厚重的男声在身畔响起。 江菀柔循着声音扭头,见一个人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盯着自己。她懵懵地回望对方,脑子里像是凝结着一团蒙蒙的雾气。 男人起身,按了按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她眯起眼,逆着明晃晃的光线,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