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疯娘想家
大姑夸张奶奶炸的茄盒好吃,外酥里嫩,咬下去软糯糍实。张奶奶乐了,不好意思的说:
“是调面糊的时候才发现面粉不够了,就干脆用糯米粉试试,炸好了一尝,一样的酥脆,比面粉更好吃的是糯米粉炸的放一会就软糯了。”大姑只夸有心了,说回去也试试。生活中从来不缺惊喜,缺的是一颗擅于发现的心。
妈妈神智不清的时候吃饭像个孩子,咀嚼有味,咂吧有声,筷子夹菜就是一大箸,喝汤的勺子每一次碰撞碗底的清脆声音都像是一种提醒,唤醒她回到现实世界。因为是初到别人家,怕他们接受不了心智混沌的人失常的举止,大姨和大姑就有点尴尬,不时偷瞄张家几人的反应。所幸大家都神色自若的吃着饭,不时和大姑大姨聊几句庄稼的情况,没人特别在意。
其实大姑大姨是多心了,张家既然肯拿出超过当时正常彩礼不少的钱,既然肯接受一个常犯心疯病的女人还带着孩子,就说明早就打听清楚了女方的情况,也做好了其随时犯病的心理准备,和送去治疗的决心。
其实这世上不是单纯的善恶之分,张家也没那么高的精神层面的认知。他们只是最朴实的庄稼人,就想过好日子,所以什么都是基于自家考虑,就一个目的,给儿子成个家,最好还生个自家的娃。娶媳嫁女,这是作为父母必须要完成的这一世的任务和责任,不然日子过得就没有奔头。既然刘芳带着孩子进了家门,那就是一家人,这世上如果有对自家人不好的人,首先应该反思自己。
吃过饭大家还在帮着收拾,妈妈突然抱起月季就往外走,志军急忙喊大姑,跟了出去。妈妈在院子里转圈圈疾走,嘴里焦急地念叨着“黑了、回家。黑了、回家。”志军上前拉住妈妈的衣襟,妈妈腾出一只手一把紧紧攥住儿子,好像生怕一松手儿子就不见了。月季搂着妈妈的脖子不哭不闹。
院子里有屋里灯光透出朦朦胧胧,妈妈找不到篱笆门。张叔叔想过去被大姑拦住了,说这个时候她很激动,不熟悉的人过去怕刺激她。大姑招呼大姨一前一后的走近,温柔地轻唤:
“芳芳,你看我们都在,军军月季都在啊,这就是家。”
“妈妈,志刚;妈妈、志刚”。妈妈四下张望着哭了,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妈妈说的是不见奶奶和志刚。大姑以肯定的口吻说:
“妈妈带志刚去看国庆了呀,昨天去的你忘啦?国庆生病了,妈妈去照顾他了。”
“国庆、病?”
“对,你要乖他就好了,妈妈和志刚很快就回来了。你不乖,他会生气,病就不好。”
妈妈站住了,志军也跟着站住,听了大姑的话,志军眼睛也酸酸的,但这是在别人家,使劲的眨眨眼,把那种酸涩压下去。
大姨对大姑提到“国庆”有点不解,这本来就是因他而起应该避免提他名字为好,又是他带新老婆回来导致的发作,又说这个人不是火上浇油吗?大姑说:
“你不懂,她现在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所谓响鼓用重锤重病用狠药。现在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又要面对不熟悉的人,又是黑灯瞎火的晚上,不用国庆来安抚只怕没得好的法子了。闹得狠了这大晚上的咋个办哦?先稳住了诓进屋再诓她睡觉。还是用这个法子。”
大姨恍然大悟,大家都庆幸大姑来了,熟悉妈妈的秉性又有头脑,不然还真没办法。
大姑哄着妈妈进了屋,张叔叔和小姑满眼心疼的赶快上前想接过月季。妈妈身子一扭,不肯。张奶奶说让大姑哄妈妈带着月季睡她女儿房间,大姨和她娘俩挤一张床,张叔叔带志军和他父亲一个屋。志军由张叔叔带着去睡下了,张爷爷头一挨枕头就打起了鼾声,而张叔叔却出去了,不知忙什么。他很想念家里自己一个人的床,可是下午走了几个小时的路还是很累的,很快就睡着了。
乡里的夜晚非常宁静,虫子们此起彼伏的大合唱却又热闹得很,这来自大自然的催眠曲是对勤劳的庄稼人的馈赠,抚慰人们疲惫的身心,让人们酣然入梦。这也真的神奇,人在睡觉的时候对于人为的噪音非常敏感,而在大自然的声音里却不但不反感烦躁反而会身心放松安然入眠。也许人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份子,适应自然顺应自然最终也会回归自然。
大姑半夜起夜,发现一间偏房的灯亮着,隐隐有说话声传出:
“不行,我不同意动你妹妹的嫁妆钱。”
“她的彩礼都给你用了大半就留了这点打嫁妆的。婚期都定了,到时拿什么给她办嫁妆?只怕她婆家会不满,那嫁过去就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了。”
“妈,求您了,这不是没料到她又发病了嘛?那天您见到的人还好好的呢。”
原来是张家儿子在求老娘拿他妹妹的嫁妆钱给刘芳治病。大姑心里一阵感慨,记得那年国庆带疯了的刘芳回来时说在矿上医院治疗过,说是医生断言治不断根的,所以此后连想都没想过再送去治疗。病情反反复复的竟然还生了仨孩子,当然月季是意外。大姑不由感慨万端,她也是女人,只有心善的女人才会对女人的苦楚感同身受。
“要不,您先借我给刘芳治病,妹妹打嫁妆再找亲戚借点,我以后自己还。您也看到了不送去治的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