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应是故人来

窦顾氏眉眼含笑，身子前倾，将三个小儿温柔地揽入怀中，挨个亲亲他们的发顶。

“这便是我窦家的礼教，这便是我窦家兄姊弟妹的手足之道！”她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自得，眼角余光颇为得意地扫过方令宜，似是在无声的炫耀着自家的和睦相亲。

方令宜秀眉紧蹙，扯起身边的顾珠珠，对着窦顾氏勉强欠了欠身，便要离开。

“站住！”顾商陆的声音冷如寒风，神情阴郁，眸中的愠色如同翻滚的乌云，愈发浓厚，“这就是方家教养出来的小妇？当众折辱亲眷后，竟还如此傲慢无礼，不敬尊长！”

“公公！”方令宜身形猛然一僵，悲怆出声，“公公怎能如此重此抑彼，有失偏颇！儿媳心中不服，实难接受此等不公！”

窦顾氏现在听到方令宜说话就心烦，遂不等她哭嚎辩驳，就捂着心口，发出一声悠长的“哎呦”。

“不行了，不行了。我心口疼，你们让我静静。”

顾商陆顷刻间吓得七魂不定，方寸大乱。

再顾不得责难方令宜，只一甩袖，示意张氏赶紧带着那娘俩出去。省的那蠢妇人言语过激继续招惹窦顾氏。

他则撩袍端坐于床榻外侧，挽袖搭脉，手指在窦顾氏的腕侧深压浅探。

脉弦而涩，如同冬日里凝滞的溪流，沉取之下，脉象细弱如丝，若有若无。

顾商陆无奈叹息，苦着一张脸“你若真是见不得苏木媳妇，我便允她归宁便是。何苦非要与她置气，惹得自己肝郁气滞的。”言语间，尽是宠溺与纵容，好歹也是当阿婆的人了，怎地还与小辈逞一时之快。

窦顾氏眼皮微抬，讥笑轻哼。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同你们舅父有些话说。”

屋里几人躬身福礼后便三三两两，相携而出。

待最后一人离去，窦顾氏忽地翻身下床，与顾商陆对视而立。

“兄长这话说的好无趣，甚么是我见不得苏木媳妇？甚么是因我允她归宁。难不成我顾朝颜就是个蛮横小气的庸妇？”她叉腰拧眉，连声发问。

“我自己也曾为人儿媳，怎会不知她的心思。自嫁过来，上面便压着两位婆母，需她日日小心侍奉。现今虽说只需服侍一位了，可又平白多出了个不好惹的姑母，和她那些随性乖张的儿女孙子。论谁心里都会有些不平与怨恼。”

窦顾氏此时心境慢慢平复，拎起桌案上的茶壶与自己倒了一盏。

“我若真与她计较，那不就白活了这些年岁，白受了那孩子一声姑母。”小啜一口热茶，窦顾氏继续道“如今我执意要搬，也正是为了顾全咱们两家的情分。今日这番闹腾，你觉得孩子们还能平心静气的相安共处吗？先不论别的，单就我家囡囡，那便绝无可能。所以，趁隔阂还未渐深，亲情还未反目；分开单过。”

她目光深邃且悠远，手指轻轻地在茶碗的边缘来回摩挲。

“毕竟孩子们都还小，好好教导，还会相亲。”

顾商陆在听得她此番言论后，久久没有应声；最后只一句：不管如何你都要先保重自身。

窦家两兄弟从里正家回来时，正遇见前往东院的顾苏木。

“阿兄！”顾苏木快步上前，拦在窦文季身前；面露难色，双手交叉躬身，深深一揖。

“今日之事，母亲已详尽告知其始末，弟听后实在是羞愧难当。还请兄长受此一拜，且莫要与弟和那妇人再做计较，心生嫌隙。”他言辞恳切，躬身久久不起。

“这是作甚，咱们兄弟自不说这些，又不是使小性的妇人。”窦文季笑着将顾苏木拽起身，口气略有歉意“你也莫要再去责难弟妇，这事原是我家姑娘闹出来的，她自幼顽劣，行为殊常。我们早已见怪不怪，可到底忘了你们对她并不相熟。你嫂嫂今日也是猪油蒙了心，平日她最是温和。”说到最后，反倒是窦文季面色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低。

“话说明白就成，都是自家兄弟；咱们赶紧去见母亲。”窦文昌拍拍窦文季的肩膀催促道。

窦顾氏这边眯着眼睛听完窦文昌的话，瞥了眼老大双手奉上的那张黄纸。

“这些以后你自管收着，不用事事给我回禀；有什么你们兄弟二人斟酌便可。”今日的事闹的她着实乏累的很。

“既然那宅子已经定下来，明个就搬吧，还是那话，你们自个商议拾掇去；让我清净清净。”

说罢再不言语，只闭目养神。

窦文昌瞧着窦顾氏倦怠的面容慢慢松弛下来，朝那兄弟二人摆摆手，示意出去。

兄弟二人自是了解窦顾氏的意思，当下分工，一人去告知文舒姊妹尽早收拾东西，一人着手去拾掇牛车。

“阿耶，咱们租的宅子在哪啊？大吗？”窦蔻扒拉着牛车，踮脚探头向在上面归置箱笼的窦文季叭叭着。

“打听甚，你不嫌冷啊，赶紧回屋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窦文季忽地对上窦蔻那双满是期盼的大眼睛，告诫道“明个乖乖跟着就是，还有，莫要在给我整幺蛾子！知道不！安安生生的熬到开年。”

“哪有不安生，我就是随口问问。”窦蔻兴致缺缺的耷拉着脑袋准备回屋。

“等开年咱们修宅子，足够你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