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窦顾氏的打算

顾宅正堂，袅袅香气从三彩银香案上的越窑莲瓣纹香盒内如丝漫出，令人闻之舒畅。

顾商陆与雍县来的两位衙差饮茶闲谈，末了，拉着其中一位的手塞了几串大钱。

“大冷天的，还烦劳二位跑这一趟，一点茶钱不成敬意。”顾商陆喜而不露说的诚恳。

等了这些时日，萦绕顾窦两家心头的忧虑终于尽释！

待那二位衙差离去，他便迫不及待的唤来随侍长松“赶快去找窦家老夫人回来，就说咱家大喜。”

这边，窦文舒和窦文澜左右各一挽着自家母亲随着里正在宅院里闲看。

青砖黛瓦，飞檐曲翘；两间宅子布局相似，都是一进大小，虽不宽敞但却疏朗豁亮。

其中一院的井旁还栽着棵笔直坚韧的老桂树，虽进腊月，枝叶依旧健壮彰显生机。

“母亲，桂子鎏金，旺家宜宅。”窦文舒一张巧嘴哄的窦顾氏喜笑颜开。

今个临出门，小窦蔻可是扯着自己讲了好半天。意思就是不想和顾家住一起，让她多给母亲吹吹风。实际上，她也是这般打算的，毕竟自己与顾家没有半点亲缘，还是与窦家人一起才更自在。

“好，好！旺家宜宅，旺家宜宅。”人活到这个岁数，就喜欢听吉祥话。

“顾家妹子，你这姑娘可真没浑说，这翟家可不就是从这里发迹的吗，听说祖上出过两个状元郎呢。”里正随声附和着，紧挑着窦顾氏爱听的讲。“而且，不止文运昌盛，他家更是人丁兴旺。这不，旺的房子都不够住了，才搬走的嘛。”

“董阿兄，你是在给我逗乐子呢。是不是就怕我跑了，不买这宅子呀。”听到最后，窦顾氏才咂摸出味，笑着揶揄。

屏南村的里正名唤董安平，瞧着应和顾商陆年岁相当，白面胡髯身形微胖，与人说话总是笑呵呵的，很是和气。

翟家这俩宅院已经搁他手上两年了，都快成心病了；谁都知道这宅子啊，最忌讳久无人居。所以当听得这顾家大姑奶奶有意向时，他愣是乐的半宿没闭眼；今个一早便顶着眼下两团乌青在这等他们。

“这宅子，我瞧的还行。大郎二郎，你俩觉得呢？”窦顾氏瞧向自家儿子，眉眼含笑。

“我瞧着母亲很是欢喜，只是不知要盘下这两套宅院所需多少钱款。”窦文昌讪讪笑道，虽说这宅子有些残旧，但稍作修补便可直接入住，在没有比这点更让人妥帖的。

“不要！这宅子不好。”顾珠珠不知何时站在几人中间，稚嫩绵糯的叫嚷着“不住这里，翁翁说了咱们是要住一起的啊。”大概觉得自己人小言轻，便主动上前扯着窦顾氏的衣角“阿婆，不搬宅子，不搬宅子。”因她年岁小总记不得亲戚间的辈分称呼，所以就放任她和窦蔻窦堰一起喊窦顾氏为阿婆。

“珠珠呦，你可别捣乱。”董安平瞅着顾珠珠对着自己气鼓鼓的瞪着眼睛珠子便忍俊不禁。

“这宅子当初翟家大郎君说的就是一套一百贯钱，现下我也不说什么佣金了，咱们只管按照这个数即可。”董安平讲的小心，当初翟家说的确实是一套一百贯大钱，但那是二年前的行情了。现下，姑且不说老宅颓败，单洛阳城的一进宅院也才一百多贯钱；这会子董安平说一百贯时，着实有些贪多了。

窦顾氏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低头摸摸顾珠珠的发髻啾啾“珠珠舍不得阿婆啊。”

董安平心下一紧，“哎，别急别急啊，价钱还有得谈，有的谈。”今个说啥都要把这宅子出了，谁知道以后又是个什么光景。“顾家妹子，你想出个什么价，我也只是个作保传话的，能帮你言语的肯定帮。”

“可找着了！老夫人、大郎君、二郎君，老爷说咱家大喜，让喊各位赶紧家去。”长松着急忙慌的回禀道。

喜事？能让阿兄这样紧张的喜事，窦顾氏微微沉吟，随后便了然心喜；看来这宅子还真挺旺家的。

“董阿兄，宅子不是小物件，说拍板就拍板了。等我回去与兄长商讨过再与你答复。“说罢就牵着顾珠珠的手招呼着其他人回去。

“这价也忒敢要了，谁不知道现在到处打仗，宅子可没那么金贵。”冯月仙挽着霍锦娘出院子的时候，瞥了眼一脸苦涩的董安平。“该，贰佰贯钱可是能砸死人的。”

再说回窦、顾两家的喜事，一是圣人朱笔亲裁那王家毒妇斩立决，二是窦家的手实状已经通过府县勘合申报，登录到中央三省户籍册中。从今个儿起，他们一家子总算是告别彷徨，安定于此。

“母亲”窦文舒声音微颤，贝齿轻咬唇瓣紧紧盯着窦顾氏手中的薄册。

窦顾氏心领神会的将手实状递于她，“舒娘，好好看看吧。”

颤颤巍巍的接过薄册，小心翼翼的翻看着上面的内容，当见到窦文舒三字后，她屏气慑息表情肃然。

姓名窦文舒，身份等级良，与户主窦文昌的关系为兄妹。

手指一遍遍轻抚其上，眼泪不知何时早已如断珠儿默然垂下，一滴、一滴；染了那宣纸墨迹，浸湿了众人的心。匆匆将手实塞于身旁的窦文澜，小声道了句抱歉就转身向后院奔去。

“阿姊/大姑母。”窦文舒与窦蔻齐声唤她却被窦顾氏制止，“让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