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终相见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堂屋暖帘挑动，顾商陆沉稳如山的迈步而出。身后跟着的是正妻王氏，嬖妾张氏。

年逾知非的顾商陆白面短髯头戴软罗纱巾，一身夹棉杏色宝相花绫纹圆领袍衬得他愈发峻拔一表非俗。狭长的凤眸眼尾轻挑，沉声斥责“你给我站直了好好回话！”

“是”顾苏木见着来人自是稳了心神，以袖拭汗正欲回禀。

门外再次传来窦顾氏焦灼急切的声音“阿兄？可是阿兄！我是颜娘啊！”时隔多年在闻得兄长声音时她竟委屈的不能自持，大力的拍着门，颤抖着声音不停地唤着阿兄。

顾商陆原本瞅着自己儿子那怯懦劲还想叱责一二，却听得门外有人声声唤着阿兄，那语调竟神似自家小妹！她生气发火时总喜欢拖着尾音跳脚。朝颜？是朝颜！再顾不得脸色煞白的儿子径直朝大门奔去！那个从小喜欢粘着自己，阿兄长阿兄短的小女娘还在人世？

“夫郎！”顾王氏面无人色的惊声尖叫，她死死拖拽住顾商陆“夫郎，夫郎！顾朝颜死了！她已经死了！她的牌位还在香堂供着的，夫郎你忘了吗。”此时的她已经慌乱的语无伦次竟直呼其小姑的名字。

窦家众人明显也听到了这番话，去他娘的！青天白日的咒自己娘！你个老货才死了！

窦蔻和窦堰两小个更是怒不可遏的直接上脚踹门，一时间，叫骂声踹门声哭闹声混乱无序的撕碎了屏南村的静谧；更是引得周围邻里偷偷窥望。

“原来十六年的音问两绝竟是全当我是死了？”窦顾氏像是瞬间苍老一般，眼神微暗喃喃自语。

顾商陆不明白一向人前得体温良的王氏怎会如此激进，“你放手！听到没！”而且气力还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根本拽不出自己的衣袍；最后惹急了眼直接上脚踹了过去！“你这莽妇怎得不听我的话！”

原本还在屋里的王氏兄嫂在听到自家妹子那杀猪般的嗷嗷声后赶紧相携而出，“妹婿，妹婿，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怒！”想他王家还需依仗妹婿，王奎即便心中再恼也不能发作，只得一脸尬笑的劝和。

“哼”懒得再与王奎委以虚蛇，顾商陆此时心中只有门外之人，遂大步流星前去开门。

吱嘎，沉重的木门由内拉开，猝不及防的两小个来不及收回作乱的腿，堪堪栽向门内。窦蔻心想这下可要摔结实了，结果却被人用身体急急的挡着；那人并未看向他俩，只是死死的望向窦顾氏。

“颜颜娘？”顾商陆嘴唇蠕动，小心唤道！他瞧的仔细，虽说如今的顾朝颜风霜尽然，身形容貌早已不似少时，可那眉眼神态做不了假！

当初听得家中仆役说颜娘因惦念妹婿郁郁寡欢，最后竟疯癫失魂带着孩子投了河，他是哀痛欲绝大病一场。

整整十六年，他无不想念那个娇俏爽朗的小幺妹，如今这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怎能让他不惊不怕，怕这是一场梦，怕一个疏漏就会再次弄丢自己的小幺妹。

窦顾氏原本还在恼恨自己死了这档子事，可在听得阿兄那么小心的唤她，心就再也恨不起来了。

抬眼对上那双与自己很是相似的凤眸，似怒非怒的应道“叫甚！阿兄不是当我顾朝颜是个死人吗！”话未止，那眼泪珠子就又委屈的掉个肆意。

窦蔻怔愣的看着那颇有些矫造陌生的窦顾氏，心中不由感叹，这人呐不管年岁几何，在最亲的人面前果然都是个宝宝。

“乱说！谁再说你死了，我打断他的腿！”哎呦，没变没变，还是那怼天怼地的小性儿。

顾商陆用手胡乱扒拉了下脸，疾步上前将窦顾氏揽在怀里。去他的礼教和纲常，此刻，他就想好好抱抱自己的小幺妹。他俩的亲娘去的早，阿耶平日忙于瑞春堂的病患又无再娶之意，所以就只得他又当爹又当娘的带着小朝颜守着这家相依相伴，感情自是深过旁人。

“走，咱们回家。”察觉到窦顾氏外衣寒凉，当即招呼着窦家一行人进院回屋。

顾宅正堂，顾商陆的嬖妾张氏搂着窦顾氏含泪嗔笑“他们怎么说，我都是不信的。因为与我要好的那个顾朝颜可不是个会抑郁失智的。”

张氏云双，她与顾朝颜自小相熟，更是无话不谈的闺阁姊妹。想当初，顾商陆与她私定三生的事没少有顾朝颜出的鬼点子，可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顾老爷子嫌她家也是寡母当家便生生棒打鸳鸯拆了这好姻缘。

最后也是朝颜力挺顾商陆为了自己与顾老爷子周旋对峙：如要娶那王氏女就定要先迎张云双。

所以，当初那贱妇安排的人回来说朝颜投河时，她是断然不信的，那么一个聪慧坚韧的女娘怎会为负心汉枉顾性命，几次托人想要打听朝颜的事都被那贱妇安排的人所挡，最后自己的青哥出事，她心力交瘁不敢再有旁得动作。

还好，终是苍天垂怜让她如愿再见少时姊妹，心中自是欢喜非常；拉着窦顾氏的手根本不舍放开。

这边是至亲久别重逢的欣喜，那边王氏和她兄长的面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恭喜妹婿一家团聚。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王奎好死不死的往前凑。

“既然妹婿家中喜迎贵客，那我与夫人就不便继续叨扰了，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