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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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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不小,美人甚多,江明庭身为江家嫡子,闻名遐迩的风流才子,他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可如溶月这样的美人,却是头一回见。

此刻,她的月华锦衫沾满雪和泥,半张脸上的五指印又红又肿,如此狼狈,便是再美的女子,也该减去三分颜色。

可溶月没有。

污秽没有减去她的姿容,还叫她更楚楚动人,伤痕没有损及她的貌美,反叫她一身雪肤白皙胜玉。

还有那盈满泪水的眼眸,哀伤却不哀绝,迷离却又明亮,如同他在长春馆听见的那一曲《弄梅》,一旦入耳入心,再难忘怀。

只今日,她在为谁神伤?

“月妹妹,谁是林缨?”

“她是我的婢子。”

江明庭轻笑,原来是个婢子,他还当是谁。

“不过一个婢子,值得月妹妹奋不顾身吗?”

“明庭哥哥,林缨是个婢子,也是一个待我极好的人,她要死了,我怎能眼看着她死而无动于衷?

昔日在秋水斋,我不过弄伤明庭哥哥养得一只小白兔,明庭哥哥就气得怒骂我心冷,如今,林缨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若不救,岂非心更冷了?”

“月妹妹都记得?”

溶月低眉,脸上闪过一丝娇羞,但她羞归羞,还是一字一句地说着:“明庭哥哥说过的话,我句句都记在心上,一刻不能忘。”

她扬起绯红的脸,指尖如他养过的那只兔子般,怯怯地揪着他的衣角:“明庭哥哥,你救救林缨,好不好?”

“好。”

莫说是救一个婢子,这会儿便是她要他摘下天边的月亮,他亦会毫不犹豫地应下。

江明庭转头,怒问婆子:“还不去请郎中?”

婆子哆哆嗦嗦地扑进雪地:

“七郎,去不得,云嬷嬷说了,谁也不许管林缨死活。”

“云娘?”

“是。”

“我刚还在想,月妹妹一个主子,你们竟也敢欺负?

但这会儿,我不用想了,因为你们能因为云娘一个老婢的话,就忤逆了我,何况是初来乍到的月妹妹?!”

江明庭眸色染上凶光:“观言,奴婢若敢欺主,当如何处置?”

“回公子,轻则发卖,重则打杀。”

“那你还愣着做甚?”

观言立刻拂袖,几个奴仆一拥而上,要拿下婆子,婆子嗷嗷惨叫:“七郎,婢子们不敢欺主,是老夫人不许姑娘出去。”

江明庭神色一变,心道,他鲁莽了。

他正生出退意,溶月悲痛轻呼:“怎么会是外祖母?若外祖母不想我活,又何必接我回江家?不如留我在咸宜观自生自灭。”

不错。

“观言,立刻把这两个婆子押去正院,我要去问问祖母,究竟是她在为难月妹妹,还是有人假借祖母的名义,在狗仗人势!”

这话一出,婆子吓得魂飞魄散。

巧慧只说,老夫人不许姑娘出门,可没说出了门要如何,是云娘说,假若姑娘敢出门,就不必客气。

“七郎,婢子们说错了,不是老夫人,是云娘!”

“好一个刁婢,竟真敢为难主子!”

难怪月妹妹要送来一幅画,难怪画上那句“白鹤嗷以哀号兮”会叫泪水染透,原来是因为她快活不下去!

他不顾一切地跪求祖母把人接回江家,是为了让她过得好些,可不是叫她到江家来任由奴婢欺凌得!

“观言,把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

眼看婆子被人按住,要被打死,小径上,云娘提着更灯,急急奔了过来:“七郎息怒,这事儿怕是有误会。”

“什么误会?是你不曾命人罔顾林缨的死活,还是不曾命婆子囚着月妹妹,但她敢出门,便要动手拿下?”

“都不曾。”云娘从容否认,而后眼神对上溶月,“姑娘,你可休要含血喷人。”

溶月不答,飞快错身,避到江明庭身后,然后颤颤微微地揪住他的衣角:“明庭哥哥,月儿怕。”

“不怕。”江明庭急忙安抚,“云娘,你没瞧见月妹妹的脸被人打肿了吗?那两个婆子说了,是奉你的命令,打得月妹妹。”

“一派胡言!”云娘怒瞪婆子,“我何时让你们打主子了?退一万步,便真是我叫你们打,你们还就打了吗?”

“嬷嬷,我们没打姑娘。”

“不是你们,又是谁?”

“是姑娘自己打得自己。”

云娘扭头,目光扫过溶月的脸,婆子手糙,如果溶月脸上的巴掌是婆子打得,肿印不可能如此齐整。

“七郎,婆子再胆大包天,不敢打主子,且姑娘脸上的巴掌印实在光滑,不是婆子一双糙手能打得出来得。”

江明庭目光一闪,低眉看溶月的脸,溶月不避,扬起头,叫脸上的掌印一览无遗地撞进江明庭眼里。

“明庭哥哥疑心我吗?”

“没。”江明庭仓皇地挪开眼,“云娘,你是阿娘调教过的人,怎么才出秋水斋没两日,就学会了欺上瞒下?”

原来,要杀她的,是三舅母。

也是,她一个沦落过勾栏,又叫秦长风豢养过的残花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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