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赴约

酉时六刻，外边天已经全黑了，但尚食斋外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张适之掀开了二楼雅间的帘子，看江山秀已经入座，一边除下雪帽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山秀看着窗外，道：“没来多久。”

店小二给张适之递了个汤婆子，又替他将帽子挂上，笑道：“这位公子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您给等来了。”

张适之噗嗤一笑，道：“他等的人可不是我。”

江山秀咳嗽一声，示意店小二少说话。

店小二笑道：“对不起客官，是我失言了。”

张适之看江山秀今天内穿雪白夹袄，外罩一件黑金大氅，头发梳得十分齐整，似乎还用了香熏，于是笑道：“我说怎么急着回府呢，原来是忙着打扮去了，不错不错，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啊。”

江山秀白他一眼，道：“闭嘴。待会儿少说两句，不许劝他喝酒。”

张适之道：“啧啧，这就开始护短了，要我不说话也行，这顿你请。”

江山秀答应得很爽快，道：“好。”

“你府上那青瓷花瓶不错，我家里正好差一个。”

“我明日派人给你送去。”

“你府上那地毯铺在我家正合适。”

“给你。”

张适之跟江山秀相识多年，从来没见过友人这一面，觉得十分新奇，便在一旁观察起他来。

一向沉稳冷静的薛王江山秀在紧张。

张适之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讲话，江山秀都答非所问，眼睛盯着楼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张适之被冷落也不恼，他欣赏沙如雪因此邀请他赴宴是不假，但同时也想为他俩说和说和。

突然，一直心不在焉的江山秀收回眼神，正襟危坐，张适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沙如雪就推门进来了。

“张大人，我来迟了。”沙如雪说着，一抬眼看到江山秀时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惊艳，但随即淡淡唤了一句，“薛王爷。”

江山秀起身走到沙如雪身边，替他拂去了肩头的雪，道：“这会儿下雪了？”

“嗯，挺大的。”沙如雪简短回答，然后坐到了张适之旁边，向他道：“张大人也刚到吧，雪一沾地就化了，路特别滑。”

“是…是啊。”张适之这是真芒刺在背了，赶紧给坐到对面的江山秀使眼色。

沙如雪奇怪道：“张大人，你眼睛不舒服吗？”

“对，有点。”张适之假笑道，这是什么鬼氛围？早知道就不该让江山秀跟来。一看，江山秀好像比他还难受，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沙如雪道：“既如此，不如简单吃点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适之眨眨眼，道：“奇怪，怎么又好了？来，王公子你先点菜。”

沙如雪只点了壶酒便让张适之跟江山秀来。江山秀兴趣寥寥，点菜的任务便落到张适之身上。

酒最先上来，沙如雪起身给张适之倒了一杯，然后看着江山秀眼前的杯子，迟疑道：“薛王爷，酒杯递我下吧。”

生疏的称呼让江山秀不快，他只看着沙如雪，没有行动。

沙如雪也不强求，坐回去，笑道：“看来是我人微言轻，不配给王爷倒酒。”

张适之赶紧拿过江山秀的酒杯过来打圆场，道：“都是朋友，那有什么配不配的，你倒酒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无隅你说是吧？”

江山秀揉揉眉心，叹口气，站起来道：“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会儿。”

“诶，别走啊！”张适之在后边喊着，江山秀穿着个夹袄就出去了，虽然说大小伙子火力旺，也不是这么个冻法啊，外边还下大雪呢！

江山秀一走，沙如雪立刻收了笑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适之夹在两人中间，有操不完的心。看沙如雪喝完第二杯又要倒酒，忙按住他的手，道：“王兄弟，无隅可吩咐了，不让你多喝。”

沙如雪哼了一声，道：“他凭什么管我？”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把酒杯放到了一边。

张适之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无隅的性格我了解，他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能听得进去话，他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告诉他。”

沙如雪道：“我知道。”

张适之道：“他刚就穿了件夹袄出去，天寒地冻的，冻出病可怎么办？而且照他的性格，他是不好意思再进来拿衣服的。”

“……”沙如雪玩着酒杯，不说话。

张适之将窗户开得更大，冷风瞬间灌了进来，他装作不经意道：“外边雪好像越下越大了。”

一回头，沙如雪已经不在位置上，而江山秀那件黑金大氅也不见了。

张适之牙齿打颤，叫来的一桌美食只有他一个人享用，早知道把夫人和小舅子也一并带上了。

沙如雪也不知道江山秀去了哪里，遍寻不见心中担忧起来。想着站得高看得远，便一个飞身上了尚食斋的屋顶。

屋顶积了厚厚的雪，他落脚之时没注意踩到冰棱上，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耳边都是风声，吓得沙如雪闭上了眼睛。看来今天要出丑了，只希望别摔到江大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