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照明月【北青萝】

南方又称江南，便是以大江为隔，而清鸣山就在南方。

江南向来莺歌燕语，多青楼楚馆，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清修道士自是不会为此停留，和长生大道相比，眼前的佳人不过红粉骷髅罢了。

一个境界便追寻一个境界的事情，俗世中人好金银名利，美人笙歌，道士求红尘逍遥，得道长生，都是一个道理，没什么高下之分。

彭城烟云楼今日是个大日子，南方魁首柳云奴即将登台献艺，若是想要一饱眼福，先纳白银一百两，而一百两足够数十家农户生活一年了。

这就是彭城，江南最大的销金窟。

柳云奴端坐镜前，看着铜镜中娇美艳丽的容颜，神色淡漠。

她没有什么落魄官宦小姐的名头，只是普通人家遭了灾，便将美丽的小女儿卖掉换了钱粮，没有故事，只余心酸。

听到窗边发出的嘎吱声，她淡淡地说道：“我不思量你，你莫思量我。我与你从不是一路人，何苦纠缠下去？”

“小蛮，你已将本名告知于我，又何须故作冷漠？”来人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正是楚太子羽烈，他眉眼带笑，凑到柳云奴身旁，“是担心我没有赎身钱吗？”

青楼本就自带了三分旖旎，两人靠的太近，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楚羽烈一袭大红华服，柳云奴亦是赤色舞衣，好似大婚场景。

可惜他们终究难以逾越那道天堑，柳云奴到底是个妓子，纵然是千金不卖的花魁，也不能掩盖这份出身，可她的情郎偏偏是彭城最为显赫的太子。

却是不如不见，才好不相思。

“莫说赎身，你就是将整个烟云楼买下来又何妨？”柳云奴面颊微红，娇声嗔道，楚羽烈却是面色一滞，沉声道：“清鸣山换了交涉的弟子，那位崔先生可不好讲话，我这太子之位摇摇欲坠，实是做不到一掷千金。”

柳云奴笑道：“楚郎何须忧心？崔先生再如何也是清鸣山之人，而宗门历来讲究的便是一个名正言顺，你是南楚太子，什么都不做崔先生也会站在你身后。”

这就是人世帝王与清修宗门的心照不宣了，王朝寿数如何自有天命，宗门抬手要钱却总该有所贡献，那么助人皇平稳继位便是从龙之功。

凡人求个从龙千难万难，可对于道士来说便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崔祁不需要做什么，反而是什么都不做就能让老皇帝投鼠忌器。

换而言之，他便只是站在那里，就能震慑南楚。

“那我们今日就只谈风月，可好？”楚羽烈恢复了平日的轻佻，他抬起柳云奴的双手细细摩挲，“小蛮当真生了一身白玉皮肉，更生了一副玲珑心肝。”

小蛮此名没什么意义，就和名唤小蛮的姑娘一样，不过是父母随意养养的玩意，若是遇到难事，卖掉也是应当。

可比起带奴字的花名，她还是更喜欢小蛮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为数不多属于她的东西。

霁儿不是崔祁带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他最用心的那个，对于更早时候收养的楚青萝，他偏向放养，毕竟小姑娘已经知事了，再多教导也没什么益处。

况且崔祁很忙，也不擅与小孩子交谈，便拿了许多书给她。

“我平日多在山下，若是无趣可读书，也可寻我那些师伯师叔学艺，随你心意就好。”崔祁拿了本道德经递给楚青萝，“你若想报仇，我也不拦，只是要长大了才行。”

“怎样算是长大？”楚青萝扬起小脸，她因为龙气的缘故肌肤泛青，南楚为木德，龙气自然是青色。

崔祁笑笑，“女子十五及笄，男儿二十及冠，但我们这些不知岁月的道士却是只要师父在一日，便一日算晚辈。”

“我不是道士，那么再等六年就好。”楚青萝声音很低，神色坚毅，她生的和那位南方魁首的母亲很像，只是年岁还小，若是长成定会是绝世姿容。

“好好长大就是。”崔祁还有要事，不能再耽搁，叮嘱了小姑娘几句便匆匆下山了。

楚青萝忽然感到了恐惧，有崔祁在，她便能活下去，甚至还能活的很好，可他一旦离开，被震慑的豺狼虎豹就会撕咬她的血肉。

可她没有成为强者的资格。

北燕那位女帝安坐金銮，她一袭玄色皇袍，面容被冕旒遮挡，隐匿在阴影之下。

来自南楚的信使立于殿中，一言不发，女帝戏谑地开了口：“楚仙尘那个蠢货居然成功了，清鸣山上的大神仙会作壁上观吗？”

若是寻常的王朝更迭，清鸣山不会出面，但楚仙尘是道士，而且曾在羽灵宗修习过，这就犯了忌讳了。

女帝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南楚使者几近无法站立，额上满是冷汗。

但她最终只是拂袖而起，淡淡道：“告诉楚仙尘，我北燕不会参与他的登基仪典，若是他能闯上清鸣山请来位大神仙助阵，我再去。”

清鸣山上确有几位红尘仙，但哪个也不是当下的楚仙尘惹得起的，北燕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不承认。

慕容女帝摸爬滚打数百年才复国成功，心思之重绝非避世的楚仙尘可看破的，再者形势已然如此，现在去惹清鸣山颇为不智。

而初临大宝的楚仙尘看着那个朝思暮想三百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