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桥的那头
“我……”凌云怔怔得说不出话来。
张夫子微微点头,他大概知道了凌云的问题症结所在,轻轻说道:“这也是我之前犯过的错,”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张福禄,儿子伤撑着这样,当父亲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当先生的教学生,当然希望学生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如此先生最为满意;可再往前想一想,学生学了先生的学问,就能成为先生了吗?”
“当然不能的,因为先生是先生,学生是学生,两个人两个脑袋两颗心,学问是一样的,但不是同样的人,天下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只有相似,”张夫子的心也随之渐渐澄清,“所以学生就是得了先生的学问,学得再像先生,那也不会是先生,哪怕他学得惟妙惟肖,庞然也瞧不出来半点纰漏差错,也只会说这个先生第二,而不是这个学生第一。”
“所以我们读书,做学问,讲道理,从前人那里得来的,往后世再开枝散叶,正如那一条江河,源远流长,又有众多分支,波澜壮阔,凌云,你清楚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事情,做什么样的人吗?我觉得你至今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即便是你犯下了错,你觉得你的先生,会真的觉得你错了吗?”
“好的先生永远都不会只盯着你过去犯下的错,而是看你有没有悔改之心,有没有悔改之行,凌云是先生心目中最好的弟子,但先生希望凌云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弟子吗?先生再好,也会有很多人不喜欢,学生再好,未必他人就觉得好了,你可以学什么就是什么,但不能学什么就像什么,这样不能做凌云的学问,不是凌云的拳,你得要学生们是什么,这样就是凌云的学问道理,是凌云的拳头。”
凌云将张福禄放在床上,然后再出门,朝着张夫子深深作揖,同时也十分歉疚,他也许是会错了先生的意思,也许始终没有明白另外一位先生的学问,陈貂寺是很清楚,他也与凌云讲过,凌云也看过许多,很多事情他是自己觉得很好了,也觉得自己做事的方式越来越好,但他心里始终是有很多过不去的结。
张夫子坦然受之,凌云转身离去,站在河边,他的身形似乎逐渐挺拔起来,好像脊梁更直,更硬了些。
在他人眼中,凌云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眉宇之间原本的儒雅之气一扫而空,比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更像是一个年轻人,比少年更少年。
凌云做了错事,他知道该怎么去偿和弥补,也许她需要,也许他不需要,但他于情于理都该去做的,他的心海澄净,如一面水蓝色的镜子,白衣凌云趴在谁面上,双手撑着下
巴,身边站在凌云本尊的心神,两人都一起望着水面之下,各有倒影,凌云本尊倒影的是一个少年,而白衣凌云倒影是个桀骜的年轻人。
他淡淡的说道:“恭喜了。”
“我以后就这样?”凌云觉得这也太不读书人了。
“只是你暂时的心境变化,未必真就这样的,”白衣凌云躺在海面之上,“走吧走吧,你能明白,但未必能做。”
“要试试的,”
……
凌云伸了一个懒腰,淡笑道:“我们走吧。”
他也没有将手中的天子印玺当一回事,反正对于他而言,他在这里只是一个过客,凌云问黑衣老人,“你实力很强,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当世还真有不少,”黑衣老人淡淡的说道,“不过大多云游四方,找不见踪影的。”
凌云嘿嘿一笑,“你觉得呢?”
他指向自己,黑衣老人不知道这个天外客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既然他自己有求于人,并且关乎自己的武道未来,自然要谨慎一些,反正现在卖个人情,不算坏事,“阁下出手,自然可以让他们都再出现。
凌云微微点头,与黑衣老人以心声言语几句之后,便与那王姓府兵首领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而黑衣老人则无比震惊,隔空传音,只要内力身后之辈,并非不可,但这等毫无痕迹,心声言语,就真正是神仙术了,那么那个年轻人所出世界,该死何等的璀璨?
武夫练拳,所求不过是自己的拳头递向更高处罢了,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去瞧瞧那山顶风景,人生一世,岂不美哉。
至于凌云同那个废物私兵头子说的什么,他也不关心,反正他是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肚子里全是一滩坏水,好不到哪里去,他之前也没有说要威胁凌云,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凌云会与他计较什么。
如他们这般行走江湖多年的独行之人,向来不太愿意用脑子思考问题,拳头解决不了的,那么脑子再好使也没有用。
可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实力强,心机手腕一眼不差,若是飞升仙界,就都是这样的年轻人,那他还真就想去看看,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凌云其实与那王姓府兵聊天,也是东一嘴西一句,比如问京城什么酒好喝,又会说道哪家小吃店的米粥最香,最后又转到那条街的零嘴糕点最出名又好吃,再就会说京城的屠夫小贩什么的。
王姓府兵被凌云如此勾肩搭背,却是半句假话也不敢说,这可是跟当今天下横练功夫第一的老匹夫过招不落下风的“仙人”,他心里再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五一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