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亡灵列车

巨蛇吐出的气息在嘈杂的半透明人群上空袅袅盘旋。每个人的手中，都拎着一个黑色骨箱。各种形状的鱼儿在他们的脚下游来游去。人群的嗡嗡说话声与乘务员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此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大鸟发出一声声鸣叫，彼此呼应。吴忧揉揉眼抬头望去，听那声音像是乌鸦，然而吴忧从来没见过这种鸟，这鸟浑身覆盖着白色羽毛，喙则是鲜火的红色。这是埃吉尔海鸟。

龙车头几节车厢已然被半透明的人塞得满满当当。他们当中，不完全是人类，是各种各样的生物，有些吴忧完全没见过，吴忧非常清楚，这些应当就是亡灵。

亡灵们有的从车窗探出身子，伸长了手臂去拿遗忘在站台上的黑箱，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有的则在座位上自言自语着什么，神色激动，手也跟着比划起来。吴忧紧紧攥着那个药瓶，一路朝着空包厢走去，他现在一心想要寻得一个空位子。他的脚步确实有点急促了，眼神中满是不安。

吴忧费力地从人群中挤过，可奇怪的是，这些亡灵好像完全看不见他。就在他侧身准备冲入车门之际，由于实在太过急促，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手拿提包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那个手提包上还有一个手工做的晴天娃娃，娃娃后背绣着一个字母，但被挡住了，让人看不清是“v”还是“w”。那个亡灵疑惑地抬起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犹豫片刻后，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朝着车厢里面走去。吴忧看着那半透明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吴忧一路狂奔，他感觉脚下的站台也跟着晃动起来，一些亡灵都疑惑地朝他的方向看来。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渍。终于在靠近“龙车”尾部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空包厢。包厢号是十一车203号，紧挨着靠左还有一个房间。吴忧进入房内，这是一个单独的车厢，内空间非常宽敞，车厢内壁是柔软蛇皮，那蛇皮有着细腻的纹理，在一盏马灯的映照下泛着光泽，给吴忧带来一种熟悉感。

角落里摆放着一盆向下开的喇叭花，叶子已经枯萎得不像样子了，但花却盛开得蓬勃。座位上放着柔软的白色垫子，看样子应该是蛇的腹部，靠垫的颜色倒是与蛇皮墙相得益彰。靠近窗户的一侧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本翻开的书。页眉处清晰地印着“莎布维指南”几个字。书页右上角微微泛黄，好像已经被很多人翻阅过。吴忧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大海。

刚跨过门栏，吴忧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他趴在车厢门口，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一个乘务员打扮的人在跟一个不透明的人争吵什么。

乘务员是一个章鱼人，她的眼睛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蓝色，上面布满了比古老符文还要复杂的斑纹。此刻，她正用着好十几条触手检票，并用其中一条触手指着一个对着一个小男孩说，

“哼，小鬼头，我警告你，你最好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你来错地方了！”乘务员恶狠狠地朝小男孩说道，但检票的动作却没有暂停，并伴着笑意朝一个帅气的亡灵投去一个暧昧，“哦！帅哥，这个您请拿好。”

“我不……我就要跟妈妈还有弟弟。”小男孩往旁边一个大着肚子的亡灵靠了靠，但亡灵并没有任何表情，并且毫不留情地抽开了身。

“嘿！你这个人类小孩儿，好赖话不听是吧，”乘务员停下了检票的动作，但是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蹲下来又补充道，“人类的小孩儿，你的母亲已经买票了，她已经忘了所有人。况且，每个旅客的座位是不一样的，只有亡灵才能上这辆车。你要接受母亲的阶段性。”

“可是，她是我妈妈呀！”小男孩红着眼眶想追上他的母亲。

“人类小孩儿，你给我站住。”乘务员四只触手稳稳地拉住了小孩儿，并将小孩儿转了过来，她并没有生气，而是蹲下身体与他平视，“听我说好吧，不管是母亲，还是其他人都不能陪伴你一生的，人是孤独的，或许你终究会有那么一天，拿上这一张窄窄的车票，遗忘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

“我不，你骗人……呜呜呜。”小男孩瞬间放声大哭。

“哎！人类小孩儿真烦人，算了……”乘务员用一只湿漉漉的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海螺。

海螺发出信号，车厢前面来了几个彪形大汉，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蛇头人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列车长），还有车厢的列车员——两个鱼头人身的家伙，几个身影站在那儿，几乎堵住了小孩儿的去路。小男孩由原来的悲伤慢慢转化为惊恐，想奋力挣开章鱼乘务员的束缚，但触手的吸盘实在太稳固，结果导致他愈加恐惧，大喊大叫起来，

列车长慢慢蹲了下来，摆正了小男孩的身体，列车长的眼睛是黑色的，正缓缓地抬起那细长的眼眸，直直盯着小男孩，突然瞳孔收缩成一条线状，眼中银光流转，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终于——在他的目光下，小男孩彻底陷入了催眠之中，身体软倒在地，无法动弹。

小孩儿被带走后，列车启动，缓缓往前行驶……

“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