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回中 大公无私新县令到任 钞票不行旧公爵失望

一个县令，既要统筹全县政务、又要收集采纳全县民意、又要征收上缴一县税负、又要审判全县民事刑事案件、又要关照本县基础教育情况……可以说，区区一个县令，就把后世一个区县几套班子所有的事务要全部管辖起来。虽然古代政府的办事效率、管理层次都不可同后世同日而语，可对于县令的要求却不在以下，因此初任地方一把手的宋慈也不免有些心虚。

忽听耶律楚材插话道：“宋县公这话就太谦虚了。当好一个地方官，首先是要心地纯正，不得偏私、没有私心。其次是有才干，能够化繁为简、快刀斩麻。这两个优点，宋先生无不具备，又怎么可能当不好这么小小一个七品芝麻官呢？”

柴安风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宋先生这么大的才干，到我这里来当县官那是屈才了。就是你的前任，那个叫包克凯的，拿了我的钱，多少攒了点政绩，不过两三年功夫就不知道到哪个州府去当通判了。宋先生的才干比包克凯这厮强了不知道几百倍，我又会鼎力支持，当不好县官那才是个笑话！”

听了这话，宋慈稍觉放心，舒了口气道：“下官也不过是想造福一方而已，升官发财、平步青云并非我之所好……”

柴安风又道：“只是我原先同真德秀商量好了的，宋先生来做华亭县令，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过些时候，要么华亭县升格为州，要么宋先生升迁为苏州知州，才不至于误了宋先生的前程。只是现在看起来，真德秀办事实在是慢了点，要是过段时间还是不能如愿……宋先生也不要着急，我自然是会找他说话的。”

宋慈摆摆手：“真师傅在朝中也是千头万绪，恐怕难以顾忌

这么个偏远小县吧？不过升官不升官的，下官也并不在意，只要能将华亭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下官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柴安风赞道，“我姓柴的果然没有看走眼。宋先生既然有这样的志向，我自然也不能让先生吃亏。宋先生尽管放心，你做的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可不过三年……不，是两年……我就要苏州知州，还有江南东道的安抚使、转运使、节度使，看到宋先生都得要乖乖行礼讨情！”

宋慈听了心头一热，可他毕竟是个冷静之人，按捺住了心中激动，颤抖着声音拱手答道：“下官岂敢、下官岂敢……”

“宋先生不必过谦，像先生这样的人物，朝廷不重用，那是朝廷的不对。如今这世道太混账了，也只有宋先生这样的人能够得势，或许才能在这昏暗的世道里放出一些光亮。”柴安风说道。

正说话间，忽见门外老夏头匆忙走了进来，走到柴安风耳边低语了几句。

柴安风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来烦我？没见我正在招呼宋县公吗？退下去，让他们在外边等着。”

宋慈不好意思起来：“柴大官人无须如此，该讲的话，下官已经讲完了。有什么紧要事情，大官人自去处置就好，下官就告辞了吧！”

柴安风笑着摆摆手：“宋先生既然这么说……那这事，也算是宋县公的管辖范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有人伪造我发行的‘钞票’，吃一碗鳝丝面，才几文钱？居然一下子掏出了一张十两银子面额的票子。这不见了鬼了吗？”

因“钞票”的发行是柴安风近期做的一件紧要大事，又牵涉到整个“崇义号”的信用。所以他曾经下过严

令，青龙镇里大小案件都可以交给孟银屏、黄有功等人处置，遇到疑难案件可以向耶律楚材请教。唯有伪造“钞票”的案件，哪怕只伪造了一两银子，都要直接报给柴安风来亲自处置。

一听有案件，宋慈立即就来了精神。

他虽然不曾接触过柴安风发行的“钞票”，却也知道这样东西略同于朝廷发行的“会子”，并且民间伪造“会子”骗取银钱的案件并不少见。

因此宋慈只听了两句简要案情，便笑着说道：“大官人，我看这事情里面必有蹊跷。伪造纸币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就算是用假钱套取真金白银，那也会选在日头昏沉的傍晚或者偏僻之所。又怎么会在大官人眼皮底下的青龙镇作案？而且还一下子就用那么大的票额，是嫌自己不败露吗？”

耶律楚材坐在一旁，一边抚摸着自己颔下的大胡子，一边笑道：“宋县公果然是办案的行家，这番分析颇有道理。不过这件案子，案情也不算复杂，犯案之人又被当场拿获，大官人只消传来一问也就明白了。”

“好，我也想瞧瞧，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青龙镇里用假钞。”

忽然发生了这样的案子，许久没有实际办案的宋慈也被吊起了兴致，便也不忙着告辞离开了，甚至忘了自己身为一县主官的身份，干脆稳坐在座位上，就等着犯人被带进堂来。

谁知这两个使用“假钞”的“犯人”一露面，柴安风就被逗得破口大笑：“哈哈哈！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钱啊！我懂了，一定是你在天香楼吃面，用了我给你的十两银子的钞票，一不小心被当成了使用假钞的犯人了？”

宋慈不愧是断案的高手，果然一语中的——所谓“伪造”钞

票的人犯不是别人，真是方才刚得了柴安风赏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