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陈大哥
踪。
陈基推开其中一扇房门,虽然已经尽量小心,古旧的房门仍旧发出“吱呀”声响。陈基闪身进入,匆匆将门掩上,又侧耳听外头并无动静,才松了口气。
他摸黑往前,黑暗里依稀可见靠墙边儿有一张窄窄地木床,陈基缓缓落座,忽地黑暗中有人道:“张大哥,你去哪里了?”原来在他的床铺旁边,还有一张小床,床上的人慢慢翻了个身,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陈基一惊,继而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些闷,出去走了走。”举手抚了抚床,他正要倒下,那人又道:“这两天我看你好似有心事,好像总往监牢那边跑,难道是有什么你认得的人犯事了?”
“你真会说笑,”陈基笑道:“你认识的人才会犯事呢。”
暗夜里那人也笑了两声,又道:“我看你晚饭也没吃多少,偷偷地给你留了两个汤饼,放在你床上,你若饿了就凑合着吃口。”
陈基答应了,仰身倒下,手肘碰到微硬的东西,转头看时,果然是两个干硬的汤饼。
陈基举手拿了一个,放在眼前看了片刻,却并无食欲,此刻心里忽然想道:“我进去的匆忙,竟也忘了给弦子带些东西,不知他吃的可顺口?有没有害怕挨饿?”
嗅到面饼的淡香,陈基随意咬了一口,却觉着味同嚼蜡。
因为这口饼子,蓦地又想起阿弦所说的老朱头的事……陈基原先在桐县的时候,便经常带人光顾老朱头的食摊,他也只知道老朱头做的汤面好吃,几乎比整个桐县的饭食都好,但自从来到长安后,才知道老朱头的手艺并非只是区区“好吃”那么简单,简直绝品。
长安居,大不易。
这一句话在陈基来到长安三天后就已经明白了。
他的目标很明确,之前在县衙当差,风生水起,几乎所有人、连同陈基在内笃定,倘若他不离开,他将成为桐县的新任捕头。
所以陈基想在长安找到一份公差,比如大理寺,比如京兆府。
但是他的设想极佳,真正实行起来,却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处处碰壁。
大理寺如今并不招设公差,就算是其他的职位,也并非随意什么人就能担任,且还多半要求需要长安的籍贯。
陈基在大理寺外徘徊许久,以至于几乎被大理寺的公差们以形迹可疑的罪名将他拿下。
陈基说明来意,那些人大笑,劝他死心,言下之意,就算是大理寺中洒扫的下人都要是长安籍,至少也要是雍州的居民,要想当公人,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地方捕快……委实算不上数。
大理寺像是一块铁板,冷硬地将他拒之门外,甚至不许他举手叩门。
陈基只得退后一步,来至京兆府试试运气,京兆府倒是在招设公差,但唯一空缺且适合陈基的,是仵作房的小杂役。
说是杂役,其实就是平日帮着仵作们抬搬尸首,清理送葬等龌龊事,而且又有些可怖……等闲之人是不肯干的。
陈基当然不肯做这种卑微肮脏的活,如此,一直在长安盘桓了将近一个月,差使却依旧没有着落。
但陈基的囊中却已经有些见了羞涩,他倒并非是个奢侈之人,起初也只选了一家小客栈,但这也比在桐县的花费要大,他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公差,当然不在话下,但如今看来,竟是遥遥无期。
陈基数了数剩下的铜板,心头发寒,当下咬牙从小客栈搬了出来,住到地角更偏僻的、做苦力活的苦役们所住的大通铺。
就算是大冬天,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热烘烘的气息,混杂着汗臭,脚气……令人无法呼吸。
各种口音各地方言,都在他耳畔不停地回响,就算是夜晚,此起彼伏花样百出的如雷鼾声,搅扰的陈基夜不能寐。
大概是从那一刻起,最初进长安时候的踌躇满志,变成如今的前途渺茫黑暗。
夜晚,就在挤在旁边之人呼天啸地的打鼾中,陈基想到在桐县的岁月,他隐隐有些想念,却又不敢让自己过于想念那段日子,生怕动念后便无法自拔。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旦离开,就绝不会再灰头土脸地回去!除非有朝一日衣锦还乡。
也就是在那个夜晚,陈基决定道京兆府应下那份差。
在桐县的时候,偶然有什么死伤公事,底下自有人料理,陈基都是远远看着,但是如今,这无人愿做的差事得由他双手亲为。
每天跟死尸相伴,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更让他难受的是其他人的异样眼神,以及担心自己会永远做一个不上台面的“杂役”。
起初接下这份差事,只是因为走投无路,便想试试看从底层开始,这对陈基而言只是一个跳板,至少他已经人在京兆府中了。
但……转瞬间半年已过,陈基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适应了这样跟死尸相伴的死气沉沉的日子。
他开始恐惧不安,难道他辛辛苦苦来到长安,就是为了当一个仵作杂役吗?从未向任何人说起,他害怕这种无能为力死水无澜的感觉。
没有任何希望,才是最绝望难受的。
给阿弦写信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当初站在朱雀大道上望着大明宫起誓的青年仍在,却不是先前那样踌躇满志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