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破脸
尉氏家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张辄闲话,张辄随口应着,郭先生有时上来插两句,郭仲谨则像晚辈一样,满有兴趣地听三人闲话,有时插科打浑几句,引得尉氏家老越发兴致勃勃。只有曾季高冷,车右先生小心翼翼,全程一句话不说。 张辄对曾季越发感兴趣了,在随口应付尉氏家老的同时,也时不时瞟一眼曾季,这个曾季和在馆驿中的那个曾季仿佛两人,不,馆驿中的曾季也是两人,一个猥琐的流浪汉和一个强大的剑客,而现在的曾季就全然是一名高高在上的全局管控者。 到了关隘前,曾季掏出一支节符,那名虽对车右先生充满同情心,但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的秦人,查验了节符后,二话不说,直接放行,目光虽然在车右先生身上停留了片刻,但面色平静。 出了启封关隘,行至一处僻静处,曾季突然对张辄道:“公子抑同道乎,抑异道乎?” 张辄看了眼眼前的道路,一条道直达前方,并无歧路,遂故做困惑地问道:“曾兄欲何适?” 曾季道:“前途多歧,愿闻之于公子。” 尉氏家老插话道:“由此前至贾瓠匏处,直一道耳,并无他途。” 曾季瞟了尉氏家老一眼,不搭理他,把目光又转回张辄。张辄想了想,道:“生本欲于启封投亲,奈秦人至,又得尉老下顾,但瞻尉老马首。” 曾季闻言,冷笑一声,道:“言入启封寻亲,却寻至女闾;欲瞻尉老马首,却至于何地?” 张辄感到要坏事:此人非等闲之辈,自己的举动似乎都在他的眼里。但只这两句话还不足以让张辄心慌意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淡淡道:“若非车先生相召,但寻亲耳。” 曾季转向车右先生道:“先生与张公子通家,莫非通房?” 车右先生一路听得尉氏家老与张辄的对话,发现其中有很深的坑,对这位无人介绍的人的问话,感到无法回答,便转向张辄道:“敢问公子,这位先生乃是何人?” 张辄道:“亦一方豪杰也,曾兄,行三。尉氏此行,实赖其力。” 车右先生听到字少信息量大的话,知道不能轻易应对,继续试探地问道:“尉氏此行?不知尉老此行所为何来。” 张辄道:“特鬻粟耳!” 车右先生迟疑道:“鬻粟于启封?曾兄宁秦人乎?” 曾季被车右先生的话给逗乐了,道:“奈何如此之想?” 车右先生道:“秦人居启封,而粟鬻秦人,非秦人而何?” 曾季道:“秦开市,四方来投,即大梁亦鬻粮于启封,天下皆秦乎?不过为利耳!” 车右先生慨然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所归者,利乎?” 曾季道:“先生与公子通房,亦利耳。与通谋,亦利耳。”车右先生面色变更,语气变得凌厉起来,道:“曾兄所言何意?” 张辄心中一凉,完了,不打自招了。果然,曾季哈哈一笑,道:“先生所谋者大,非匹夫所能为也。就此辞过!”言毕纵入荒野,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变突然,惊得几人目瞪口呆,望着曾季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回过味来。张辄没有想到曾季如此决绝,行事当机立断,真是动如脱兔,心中暗叹一声。车右先生知道曾季的离去定与自己的话有关,但完全没想明白哪句话有错,引发如此惊人的变故。郭先生默然点头,此人动作真快,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尉氏家老呆立了半饷,额上全是冷汗,猛地翻身扑倒在地,浑身颤抖道:“公子饶恕!微贱毫无所知,毫无所知!” 张辄冷冷地看着这个喜好夸夸其谈的家老,半天没说话,直到尉氏家老疑惑不定地抬起头。张辄道:“且随吾来,不伤尔命。” 年前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突然散发出凛然的杀气,尉氏家老头皮发炸。事情的始作俑者落荒而逃,留下自己顶缸,尉氏家老心中懊悔,不该听信曾季怂恿,出头办这趟差,这下要担惊受怕了。他不敢有违,站起来跟在张辄的身后,走进荒草丛中。郭先生推了推车右先生,两人一起跟了过去。郭仲谨则悄悄趴在几丈外的草地上,假装睡觉,其实听着周围的动静。 张、郭、车三人三面环坐,把尉氏家老锁定在中央。张辄与他面对面,道:“吾乃何人,汝不必知。然吾不谋尔财,不害尔命,惟愿知其实也。” 尉氏家老颤抖道:“公子但问,但臣所知,敢不尽言。” 张辄道:“曾季何人,汝何以识之?” 尉氏家老深吸一口气,道:“此非少言可尽,愿公子细听。”沉默片刻,继续道:“尉氏之地,故郑之囚狱也。吾祖世为狱尉,乃家焉,分枝散叶,至于今日,五百年矣。韩代郑政,尉氏虽无官爵,亦长司乡里,为韩抚民。”张辄没想到尉氏家老竟从如此长远之期开始叙述,遂打断道:“但言曾氏可也。” 尉氏家老道:“曾氏实不知其所从来。偶于庄客闻之,盖斗勇使气之属也;又闻好交结豪杰。臣之姊为人所负,家主难平,得曾氏之力而报之,故相识。欲荐之于家主而不得。日前,曾氏密告臣曰,有一富贵事相托,即粜粮也,劝臣任之,言有多般利益。臣知与秦人交甚难,欲脱之。曾氏言万事皆在其身,勿自扰也。其次日,韩相府史至,臣即言于家主,愿自任之。原意秦人多障,岂知……” 张辄道:“曾氏言有何利益?” 尉氏家老迟疑片刻,答道:“军市利高,其有交结,可保无恙。路耗等项,均可上下其手。一趟所得,不下万钱。臣心为财迷,误入歧途,愿公子恕之。” 张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