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情的催收机器,死去的老板娘
我一直警告自己,要想挣到hr口里的月入10万元,就必须做一个冷血的人,成为一个冷若冰霜无动于衷的机器。
做电催(电话催款)的时候,我还能伪装成机器。
但是面催(当面催款),我就无法伪装了。
我第一次面催,去到借款人的家里,是一个两室的城中村出租屋,里面住着借款人一家五口:一对夫妻,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里有两个身患残疾,在家的父亲告诉我,是先天性肌肉萎缩。
“那为什么还要生第三个?”我问
“我们总觉得不甘心,难道老天就这么为难我们夫妻?”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他在三年前做泥瓦匠的时候,从脚手架上跌落下来,摔残了腿。
因为都是临时工,没有劳动合同,项目经理跑路,自己花光了积蓄治疗,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我还没毕业的时候,我总觉得人人生而平等,生育权是每个人的权利,但是现在,我觉得有些人,真的不要再生了。
但工作还是要做。
我还是很坚决的和眼前这位父亲说了借款的事情,希望他尽可能还款,只有5万块,最好尽快还上。
“等我老婆回来,我和她说。”男人说。
“这已经晚上11点了,她还没回来。”
“她晚上在一家烧烤摊打工,凌晨2点回来。”男人说,“我们会尽量还上的,希望你们你能体谅,她一天工作20个小时。”
我没能听完男人的话,电话就响了起来,同事让我过去吃烧烤。
我临走前问男人他老婆在哪家烧烤摊?
“小林大排档。”男人说,“你不要找她的麻烦,她一天工作20小时,已经够累了。我多想想办法。”
“我不找她麻烦,我给她带带生意。”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小林大排档上,三个同事已经在等我。
“t的你说,你们有没有遇到这奇葩的客户?打了10个电话,天天都说还款,就是不还!”
“怎么没有,奇葩多了,喝药的,上吊的,还有说带着孩子一起跳楼的,回老家当野人的,你能想到的都有。”
同事们一边喝酒一边吐槽,而我环顾四周,想找找看哪位是我的债主对象。
大排档里面就三个人,后厨一个,老板一个,还有一个中年女性,身材瘦小,穿梭在桌子之间,这应该就是她。
我没有和她打招呼,更没有说我去她家催款的事情。
我多点了两扎啤酒,如果她的工资是按照提成算的,酒水饮料的利润高,提成应该也多。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儿?平时你都不这么喝酒的?”同事以为我遇到什么事儿了。
我摇摇头,只是闷头和同事们喝酒。
几天后,经理告诉我,这家人打款了,还了5000块钱。
我点点头,后面能还多少钱我也知不知道。
我只能按照我的权限,让他在我们的催收系统里待了五个月,其间再没打过一通催收电话,也不让其他催收公司拿到这个案子。
5个月后,我算了一下,他们总共还了35万元的款。
这已经是我权限之内能给到的最大的宽限了。
时间到期,案子自动被银行收回,分配给其他公司。
一直到我离职,我都没有再去打听后续的15万元是否已经还完。
那天大排档之后,我忽然很想去留香面馆看看。
次日下班后,我就去看了看。生意还是不怎么好。
这家店的生意好像一直不好,4张桌子从来没有坐满过。
我去的那天已经是晚上9点,因为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一个客人都没有。
“一碗飘香拌面,不要香菜和葱,谢谢!”我并没有多少胃口。
“好嘞,稍等。”厨房里传来很清脆的声音。
很快,一碗泛着酱油色的拌面就出炉,热气传达这份拌面味道肯定不差。
我加了两勺辣酱,天气还没暖起来,吃点辣的暖暖身子。
老板娘扎着马尾辫,戴着帽子,身上的围裙透过微微的灯光能看出来布满了油渍。
给我做好了面后,老板娘便坐在我对面的桌子上剥蒜头。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很安静。
我知道,坐在我对面的这位,是一位曾经意气风发,和丈夫来到这座城市开服装店的女性,他们希望靠着自己前10年做裁缝攒下来的钱,开个店面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
但是开店要远比打工难,租店面,进货,卖货,70万砸下去,两年时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我催的10万元不过是其中的一笔。
更重要的是,在还债的这两年时间里,丈夫也染上酗酒的坏毛病,每天喝得大醉后,伸手就是打人。
女人没和丈夫离婚,只是分居,一儿一女,女人带着女儿,撑着这个面馆。
女人说,这笔10万欠款她来还,她会还上。
她说不用联系她男人,不想男人再找到她,骚扰她。
此刻,我也不想和她说,我就是电话里一直催的催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