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遇别离

三年后。

即便改变再多，但很多事情却是无法改变的，比如说，一位老人的寿命。

即使阿娇让义妁做了千百种努力，但窦太后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就像被历史洪流碾过的沙粒，扬起后再慢慢落下，这是这世界的规律，实非人力可为。

窦太后离开的那晚，阿娇正在一旁陪她睡觉。一年前窦太后意外晕倒，自此以后，阿娇每晚都会过来陪着窦太后入睡后再回自己的寝殿。

窦太后看向阿娇，仿佛是回光返照般，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

她张口，对着阿娇说道：“娇娇，你告诉祖母，你是谁？”

阿娇愣住，反应过来时，立即想让人传义妁。

窦太后攥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

阿娇内心突然之间恐惧起来，她似有预感，对着月姑姑说道：“快去，传义妁，也传母亲过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窦太后，眼中不自觉地含满了害怕的泪水，害怕失去，也害怕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窦太后看她这个样子，已经明白了，她想要起身，阿娇连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软枕上。

“娇娇，哀家就这样叫你吧，哀家再没什么可留给你的，只再告诉你一句话：持剑太久，剑光亦可能掩其明眸。”

阿娇哽咽着频频点头，又带着断断续续的哭音说道：“祖母，我确实，不是阿娇，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不是故意要成为阿娇的。”

这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哭，穿越异世的恐惧一直存在着，她从来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人，对所有人都是用利益和情感做深度绑定，她一直努力坚持着，亦不肯让自己完全同化于这个世界。

窦太后又如何看不明白呢，起初她只是有些奇怪，但这三年里，她所行之事，桩桩件件，都不可能是她的孙女陈阿娇能做出来的。

她并非固执，只是当初政局不稳，财税不足，她不忍看到自文帝以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局势再次发生变故。

而刘彻年轻气盛，身边的大臣又不断地鼓吹和煽动着他。如此下去，吴国之乱的前车之鉴在前她不敢赌。

而阿娇从财税入手，慢慢将盐铁之利收回，有了钱，又设立司察所，取消捐官制度，对朝廷及各郡县官员进行三个月一次的考察述职，推恩令亦在其中发挥着效用。不过三年，局势已经大不相同。

“你做的很好。”窦太后微笑。

阿娇终于吐露心事，心中此时轻松不少，却被窦太后这句认可再次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时哭的难以自抑。

此时殿中只有她们两人，阿娇哭了一会，终于稍稍平复下来，窦太后用手抹去她的眼泪，又问道：“阿娇又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或许也可能成为了我。”

阿娇抬头看着她异常苍老的面容，心中失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窦太后点点头，拍拍阿娇的手，似是宽慰道：“如此，哀家此生再无遗憾了，只是此生唯对不起两人”

她目光飘忽看向远处，自己告诉阿娇的话，也是说给自己的。当初她权力在手，继而膨胀了欲望，想让自己的孩子共享天下，最终，失去了两个儿子。

“而今我终于可以去跟他们赔罪了。”

窦太后说着，慢慢闭上了双眼。

“祖母。”阿娇轻轻唤着，摇着她的手。

“祖母！”阿娇的眼泪滚滚落下。

馆陶公主此时赶到，却刚好看到这一幕，她一瞬间浑身无力，软软地跪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