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痕
第27章吻痕
第二十七章
天光朦胧,整座城市沉浸在秋日的凉意里。贺律敲了敲贺晚恬的房门,没人应。
打开,空无一人。
她的东西也都没有了,只留了张没完成的画。窗户还开着条缝,寒风冷冷地往屋子里灌,吹得窗帘哗哗作响。
贺律走到阳台边抽出一支烟,塞进烟针,火光猩红,烟雾向上飘散。
他就这样自上而下地望着楼下一个人影一一望着贺晚恬拖着行李箱离开,人影和树影在光里晃动。代官山色彩清简,天际灰蒙蒙一片,四周是单调干净的白。
她其实非常单纯,是个特别理想化的人,跟他不一样。她就像玻璃陶瓷透明,易碎。
也好掌控,拿捏。
那小小的人影停住了。
贺晚恬转身抬头望去,天亮得没有层次,逐渐升起的灿烂日光蔓延到高楼之上一一
窗边有个人,极具辨识度。
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在模糊中对视。
此刻这个场景,这个画面。
不知怎的,贺晚恬想起昨晚的梦境内容。
回到了贺律接她逃课的那一天,纵横交错的街巷满是馥郁的香,老树枝丫像甲骨文的笔画。
他穿着件白色的衬衫,站在形形色色的风景里,散漫地冲她轻笑:“小朋友,你脸红什么?”
绿灯亮了,人流如潮。
光线落在面前,她一时看不清对方表情。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回忆扑面而来,最终画面定格在昆明的夜晚,幽暗无光。
他问:“想要我爱你吗?”
他说:“我说不了这个字。”
城市冷冷清清。
这个点,狭窄的街道上只有她一个人。
有轨电车站台标识上的内容写得模棱两可,跟谷歌地图对不上。
而她也漫无目的,根本不在乎去哪儿。
车子开过一班又一班车,下了一位又一位公车司机,每到一站,他们总会鞠躬表示感谢。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贺晚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界面空空如也。
她的心也空空荡荡,还没有决定目的地,但已经随机挑了辆电车上去。
窗外道路干净到发光,一排排日式建筑被甩在身后。车厢内安静,斜前方的老人正在看书,《道林·格雷的画像》。
一一你对人人都喜欢,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漠然。极尽温柔又极尽残忍。
贺晚恬微微抿住唇。
这时候,手机响了。
非常突兀。
是贺之炀打来的电话。
贺晚恬按了"stop"按钮,下车接起。贺之炀问她:“你现在在哪儿?在家吗?”她说:“不在。”
贺之炀开口:“别告诉我,你现在跟二叔在一块。”“没有。”
“那你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小……“贺之炀刹那停顿,“你哭了?”
“没有。”
贺之炀声音一沉,还是那句:“你哭了?”………没有。”
贺之炀直起身,直截了当地:“你好好说,你出什么事了?”
不等她回答,电话被挂断。
没过十秒钟,来电再次亮起,同一个号码,视频通话。贺之炀无声地盯着她,看见屏幕里照出的自己,脸色很差,仿佛要吃人的样子。
贺晚恬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自己锁骨处点点斑斓的吻痕。
她调整姿势,拉近了镜头,遮掉。
贺之炀冷冷看她一眼,余光瞥见她身后路牌。“你不在燕京。”
“嗯,东京。”
“跑那里去做什么?”
“工作。”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
贺之炀眯着眼瞧她半响,嘴角扯了扯,突然问:“你是不是经常跟二叔待一块?”
贺晚恬靠着电车站牌边,哑口无言。
一度的沉默里,贺之炀顿时就懂了,额上青筋暴起。他心中烦躁,摸出烟来抽。
恨不能下一秒就揍上男人的脸,然而一一
眼前的小姑娘颓然地望着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几个戴墨镜的外国男人在买。
头发乱了,黑睫发颤,眼底满是水光。
她骨节都捏到泛白。
贺之炀想起那天在昆明,在老校旧址。
重逢。
贺晚恬发热,晕倒在他脚边的地方。
他记得他第一次从父亲手里抱过小婴儿的时候,很小很脆弱,原本乖巧地啃着手指,一见他却突然大哭起来。那是个明媚的日子,他抱着这温热的小东西,感觉很新奇,就像第一次抽烟那样。
大人说:“你以后要照顾好你的妹妹。”
我的,妹妹。
贺之炀骨节一动,掸了下烟灰,余烬随风扬起,轻巧地扑上天空。
那会儿,昆明转角边的唱片店里正在放着英文怀旧金曲。
音乐落在耳朵里,混乱错落的时空感。
[有时候我有一种感觉]
[在我的骨子里]
[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被贺律“放逐"到国外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