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8
第28章Chap.28
施嘉莉神色有些空茫,手指从铁星星的棱角上缓缓划过,感到一种更为隐钝的痛感正在袭卷全身。一时之间她竞不知道,是该为母亲为她存留了一点温情而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发现丢掉星星的人其实是父亲而感到难过。或许她什么情绪都不该有,不过是颗其貌不扬的铁星星,非要让它承托爱的重量么?
她低下眼睫,将铁星星攥进手心,面色苍白而平和地站起身,从母亲房间里离开了。
芳姨与覃伯又心悸地对望一眼。覃伯微叹一口气,把蔻蔻叫进来,吩咐她将地上狼藉都收拾干净。芳姨则轻步跟上嘉莉,犹豫着唤了一声:“小姐……嘉莉摇摇头道:“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说罢回到自己卧房内,将门掩上了。施嘉莉坐在窗下那张藤椅上,无意识地幽幽地晃,洋台上吊着一盏胡桃水晶灯,将软纱帘子上刺绣的花卉图案投在她脸上,来来回回,恍恍荡荡。这样光与影在脸上流动的肤觉使她想起风贴着腮颊呼过的触感,于是她又想起那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方峪祺牵着她钻出黄麻地,一路狂奔,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风的呼啸,眼前的世界在晃动的视线里坍塌。从那一刻起,她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他。她跟他说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听起来虚夸了些,可那的确是她当下最忠诚的心声。她那因被老男人冒犯而生出的小小委屈被人记挂在了心上。没有敷衍,甚至没等她主动提起,他便痛快利落地替她报了仇。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惦记与偏爱一一很多时候,她想要在父亲那里寻得的,也只是这样一份单独的珍视,比如在施嘉隽故意喂她兔子肉激恼她的时候,让他付出代价,而不是轻飘飘地揭过。父亲总是对她说甜言蜜语,却似乎从未站在她这边过。罢了。
施嘉莉恹恹地将头歪向一边。
哪怕有以上种种,谁又能说施承良不爱她呢?他的确是她慈爱的父亲。犹记得,幼时她极爱"骑大马",施承良便把她架在肩上,驮着她满屋子跑。那时阿公还在,见他这样,不免生气,骂他没有一点接班人的样子。她为父亲鸣不平,为此很久没有搭理阿公。后来阿公离世了,施承良正式接手了钢铁厂,变得很忙,但若有空暇时间,他总要逗她玩一玩。十几年来,他从未对她有过脾气,将她捧在掌心给她最好的一切,对她唯一的期望是快乐平安。她不该苛求他给她十全十美的爱意的,不是么?正如方峪祺曾那样打动过她的心,不也让她失望过么?或是反过来说,母亲曾待她那样狠心,不也留下了她的星星么?兴许,爱本就是复杂的东西。
施嘉莉从藤椅里站起身来,打开身边的窗子,用力将手心里的星星掷了出去。铁光在幽凉夜色中一闪而过,瞬间消失不见一一那她就当作没见过罢。
阖上窗,拉上软纱帘子,施嘉莉神色平平淡淡地换下身上那件从陶家穿过来的旗袍,穿上自己的米色花边睡衣,打开门跟芳姨说她饿了,要吃炒蛋、奶酪条。芳姨见她有胃口吃夜宵,神色一喜,放下心来,忙下去吩咐厨房了。
吃过夜宵、洗过澡,施嘉莉耷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没有太伤感,却还是流了一点泪,昏昏睡去了。第二日还未醒时,便被芳姨叫起来了。芳姨道:“小姐,老爷回来了,要见您呢,快起来梳洗梳洗。”
见她?施嘉莉心中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若不是急事,父亲是不会扰她清梦的。
施嘉莉简单梳洗过,换上件家常的折褶绸裙下了楼。施承良正在餐厅用早饭,长桌主位上摆着他每早都要吃的泡饭,配玫瑰腐乳、咸螺丝、蟹酱等十几样小菜,还有一盏炖烂的鸽子雏儿。旁边还站着一位秘书,正向他汇报工作。见她过来,施承良摆摆手,叫秘书先回办公室,又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叫佣人送上她的早餐。
施嘉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慢吞吞地用饭,没有主动说话。不多时,施承良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口吻平常道:“今晚我会在六旗饭店请陶家人吃饭,你也要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什么?"施嘉莉手上一滞,持着小勺吃惊地看向父亲。施承良淡淡瞧她一眼:"昨晚你究竟做了什么,难道都忘了么?”
看来父亲都知道了,可是……施嘉莉忍不住扬声辩解道:“是他先对我无礼,我才那样做的!爸爸,您难道还不了解我么?这么些年来,我何时主动生事过?”“他对你无礼?”
“没错!那个陶世珍早就与施嘉隽设计好了,用红酒将我的礼裙弄脏,再叫我跟他上楼去换。面对这样的圈套,难道我不应该生气么?”
施承良眯了眯眼,似是不解:“这个我听隽儿说了。不过玩笑而已,你何至于在众人面前给他那样的难堪?生日宴上客人如此之多,虽都是年轻人,但哪个不是出身名门?你叫陶家如何下得来台?今早已经有报社预备报道此事了,只是陶家出面压了下来。今晚宴请,我也安排了记者去拍,为的就是当众做一个和解,别叫外人看笑话!”“玩笑?"施嘉莉“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怎么是玩笑?我与他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便用伎俩骗我到他家楼上去,这是玩笑么?万一他怀有不轨之心呢?”
“他敢!“施承良一拍桌子,桌上碗碟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