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闯
织娘还以为这郑大姑娘是得了趣,出言夸赞,连连道她天赋异禀。“大姑娘一点即透,十分聪慧。”
“就是,就连我初学时,也没这么快。”
郑明珠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听不见周遭的交谈声。忽地,她动作缓下来。
若如今的萧玉殊,亲手了结恶人,尚且心生歉疚。又是如何变成梦中的冷漠残忍模样…
梦中萧玉殊又是那样恨她。
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辜负这人的事情?
想到此处,郑明珠心头的雀跃消退,只剩下厚重沉闷。手中的丝线彻底乱了,她负气摔下绳框,不再动作。身后的两位织娘不敢说话。恰逢椒房殿外传来响动,她们如蒙大赦,道:“大姑娘歇息片刻吧。”
郑明珠点头,隔着画屏望向殿门外方向。
“娘娘,孟太仆殿外求见。"流钥的声音自屏风外传来。“让他等着。”
“太仆此来,许是昨夜的事传了出去,想来此撇清干系。”流钥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故意让屏风后的郑明珠听见。“此举,倒像是欲盖弥彰。”
“如今朝局不稳,尚且不能动孟家。也只能小惩大戒,以示警告。"皇后回答,“否则,他不顾本宫的意思,加害大姑娘,本宫绝不放过。”
郑明珠端起茶盏,轻轻抿着。这些话,算是恩威并施。姑母想告诉她,长安内危机四伏,只有听她的话才能留住性命。“流钥,盯着太仆身边的人。若他们私自与宫中的几位皇子传递消息,便去禀给太尉,也不必来报与本宫了。”“是。”
皇后终究没见孟太仆,只让人等了半个时辰便打发走。流钥来到屏风后查视郑明珠纺线,见她做的不错,今日便要求出一匹。
“是,姑母。”
郑明珠心烦意乱,不知挑了几个时辰的丝线,腰酸背痛。她身后的两位织娘不嫌累一般,时不时在耳边嗡嗡。她既困倦又无聊。
“珠儿,这些时日,便都来椒房殿。多学些规矩,日后受用不尽。”
“是,姑母。"郑明珠到现在,也不知皇后的用意,只得小心\答复。
“只是这般,你便不能经常见着晋王,小儿女情意萌动,本宫倒成了棒打鸳鸯。"皇后半带调笑的话语从屏风后幽幽传来。郑明珠看不见她说话时的神色,心中警铃大动。“姑母为何这样想?珠儿愿意在椒房殿学规矩。“话罢,她仍觉不妥,补充道,“晋王殿下待我总不如二妹妹亲厚,我也不愿去瞧冷脸。”
皇后不希望她与晋王和睦。
话罢,皇后笑意淡了些,转而对早立在殿内的男子解释:“晋王,珠儿心性如此,你…不必往心里去。”宫娥推开琉金画屏,没了遮挡,殿内之景映入眼帘。透过丝丝缕缕的麻线,她看见萧玉殊站在殿阶前,长身鹤立。许是才去过甘露宫,他一身黑青朝服,庄严肃圣。他正在看她。
手里的绳框跌落在地,“咔哒"的一声,在安静的殿中格外响。
郑明珠拨开丝绳,二人视线交汇。
昨夜萧玉殊似乎没睡安稳,眼下片片乌青。他的目光平静如潭,没有任何波动。
而后,萧玉殊转身作揖:“儿臣告退。”
日薄西山,郑明珠终于走出椒房殿。
思绣早早地守在殿外,目露忧色。
“姑娘久久未归,奴婢便先来此等着。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郑明珠失魂落魄,未答。
临近文星殿,她吩咐着:“那些经文,你明日亲自给晋王殿下送过去吧。”
思绣不解:“姑娘,您不亲自送去吗?”
她摇头。
萧玉殊还会想见她吗?
“对了,今日樊姑来文星殿请二姑娘,让二姑娘做些吃食给晋王殿下送去。二姑娘今日,大半时间都在修仪殿。”………知道了。”
第二日仍旧,郑明珠在椒房殿纺纱学规矩。听闻晋王也开始参与政事,只是皇后不肯放手,只给他一些零碎费时却无关紧要的政务处理。
奏折送去修仪殿,郑兰红袖添香在侧。
长此以往,可不就是梦中的结局。
郑明珠没有坐以待毙,傍晚从椒房殿出来后,她直奔修仪殿去。
她必须见萧玉殊一面。
“烦劳大监通报,我有些话想同晋王殿下说。”“殿下整日处理政务,已有倦怠之意,此刻不见人。“大监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直接拒绝。
“大监,您便去通报一声,殿下会见我的。”大监打量着郑明珠,不由自主便想起萧玉殊近一月来所做的糊涂事。不惜性命挡箭,修书去蜀中。前日更是连卫夫人的言传身教也不顾,冒着被皇后忌惮的风险,杀了那刺客。“姑娘这话,老奴听不懂。“大监面色冷淡道,“姑娘既不愿见到殿下,也不必为着皇后娘娘的吩咐而勉强。”“姑娘走吧,恕老奴不便远送。”
明日是卫夫人阴寿,萧玉殊会前去皇陵。看见那些经文,他免不了想起自己那日的筹谋。
有昨日的误会,她之前说的话,做的事,萧玉殊会一并怀疑。
白天她要去椒房殿习规矩,肯定不能跟着去皇陵。夜长梦多,今夜她必须见到萧玉殊。
郑明珠最后望了一眼修仪殿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