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诰命如斯
河西村后的土山,这时已是层层梯田,道道果林。
弯弯田里水汪汪,斜坡林地萧瑟瑟。
上万亩水田,待到春来栽秧苗,灌溉、上肥、除草……秋后收稻子。
留出来的林地,是为固土稳梯栽果树。苹果、梨子、板栗、核桃……几年后,数万棵果树会结出累累硕果。
稻谷、果实,完全可以改变山下河西几千民众的生活,还会上交比以前多上数倍的公粮、农副产品……
这些,都是这几年程秀玲带领河西村民和知青干出来的。
从在山顶上建水库始,程秀玲就整年整月地吃住在山上,经几年奋斗,终于完成了河西几代人的梦想。
今后,河西人可以凭此过上富裕的生活……
不然,就程秀玲一个外来的支边知青,咋会成为河西的二把手,而被这样个以谭姓为主的几千村民所认可,和婆母共同主政河西呢?
机耕道在水田和果林间,拐着不止十八道大弯,八十道小弯地盘旋着向山顶上延伸。
这样的拐弯,就是让路平缓好走。
但此时的程秀玲,都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豪情。她跟在张启先身后,脚步并不轻快。
只因压抑与悲伤导致的心情极其沉重,感染得脚步也是很难迈动。
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张启先就那样解开衣扣,把大概来到这个世上仅五六十天的文皓焐在心口里面。
他多么希望用自己的体温,虔诚的心,还有爱来留住这个孩子的生命啊。
天还没亮亮,就被母亲赶出院来,走上这路。
一路走来,他就频繁地去摸孩子的心口,感觉着孩子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走不动道是一回事,如果孩子铁定要离去,张启先只想把他埋得离村子近点,那样,还可以常来看看他的坟堆。
与大队干部的母亲和妻子相较,反倒是张启先这样个平头百姓,不相信啥人小鬼大,鬼远难回这些个屁话。
从小,他就不相信这世间有鬼的存在。
他相信缘分。自己和这个孩子有缘成为父子,那么,爱子之重,失子之痛就使他那么的不忍舍去这么个幼小的生命。
与血缘无关,是亲情至要。
人世间最割舍不下的,不就是这种心中至重的亲情?
夫在前,妻在后。
两个人走到了半山腰的又一遛林地边。
这样的林地,为了固住梯田,并没有整平就随坡栽上了果树。
当然,选择成为栽树之坡,本就比那造梯田的地方要陡。
张启先选在一棵果树旁,于地埂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样,面向东方的他,就有如坐板凳一般的稳当了。
“咋不走了呢?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走不动啦?”
程秀玲这样问过张启先,又予劝道:“你妈说的,娃儿死去,人小鬼大,埋得越远越好……坚持一下,起来走吧。”
她呀一路走来,始终在张启先背后离着几米的距离,这时倒走上前来,伸手想拉张启先起身继续前行。
张启先没伸手接应,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又解开衣扣,然后把手放嘴里吹热乎了,才伸入怀中,去摸婴儿的心口。
“还活着吗?”
程秀玲缩回手去搓着,撇开头去,这样问了一声。
她呀,此时都怕看到孩子的脸。
“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
张启先这样回答过程秀玲,又不说话了。
“哦……还是起来走吧。”
程秀玲哪里还相信孩子能够活着啊,便又催促道。
“不走了。”张启先下定了决心,“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孩子如果能活,我们回家去就近点。若是他去了,我把他埋在这里。以后,我来看他也近便、容易一些……”
“哦……可是……你妈说的话……”
“你听她的,她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些年来越活越没人情味儿了。”
张启先依然面无表情,冷冷而道。
“在你眼里,你妈是这样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这样评判她。之前,我还一直认为你就是你妈的乖儿子呢。”
程秀玲都很吃惊于张启先说出刚才的话。
“这跟做儿子无关。”
张启先说过这么一句,就把话题扯开:
“这会儿少说话吧。大年初一的日子,谁都需要安静。”
在张启先心里,这么个早晨,活人需要安静地度过,就是孩子要走也应该安静地离开。
程秀玲不再说话了,在张启先侧边两米左右的距离处,也于地埂上坐下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就听得进他说的话了。
在这之前……
一言难尽啊……
就是因为这样个大年初一的清晨,最忌讳争执?一年的开始,必须要和谐相处?……
尽管这个年都不过了。
破四旧、弃传统……还要选边站队地文攻武卫……应g群众的强烈要求,这个春节的年假,全国取消。
具体到河西,一场权力争夺,也是刚刚告一段落。
河西大队,一个婆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