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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付瑶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熟人。
昏迷的时候,人是沉沉的,窗外的天气也是这样阴郁。恍惚中,她总是听到身边的脚步声,来来回回,有医生、也有护士。
后来她被接走了,去了一个海景公寓,是边套,120多平米的平层,在5楼,落地窗外就是大海。
天气晴朗的时候,她搬着一把椅子坐在露台上晒太阳,头顶树叶的影子婆娑晃动,然后,巨大的影子笼罩下来。
她不为所动,继续看着脚下木地板上的树叶子发呆。
这人弯着的腰直起来,在她头顶笑着说:“你又不是树,晒那么多太阳做什么?”说着信手递给她一盘切好的哈密瓜,送上叉子。
她说“谢谢”。
沈风眠说:“不谢。”
她吃瓜的时候,他在她身边陪着她看海,脚尖有点儿百无聊赖地点着地面。他问过她的来历,她就告诉他她叫付瑶,这人后来就不问了。
但是他对她非常坦白。此人是一个律师,今年29岁,却是业内大师级人物瞿向昂的高徒,出一个官司的价格是天价。但是他有个规矩,向来只抽成,不收取任何额外费用,换句话说,这官司输了就一毛钱不拿。
付瑶有一次难得和他说了:“大半年才出一次,要是输了,不是得喝西北风了,沈大状?”
“这是风险投资,没办法啊。”沈风眠很是无奈地对她眨眨眼。
付瑶有那么一刻的愣怔,忙低头避开,这个表情让她想起一些不愿意想起的往事,一个不愿意想起的人。她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说:“实话?”
“好吧,老师这么给我定的。输了就别说是他徒弟,丢人现眼。”他说得无奈,但是一摆手,笑容闲适,自在大方、无所谓的模样。
“……可怜。”想来想去,她就憋出这么一句。
对于这个救命恩人,付瑶是由衷的感激。此人高学历,相貌出众,交际圈广,人还是极好相处的。
下午她补了个回笼觉就拿了简历要出门去了。
沈风眠在倒台上切水果,看到了,笑笑说:“身体都没好,这么急着出去干嘛?我又不收你房租。”
付瑶穿好凉鞋站起来,也对他笑了笑,玩世不恭地说:“孤男寡女的,我是无所谓,但是沈大状,小心以后追不到女孩。您29了,不小了。”
沈风眠闻言挑了挑眉,放下了手里的西餐刀。
他的眼睛纤秀细长,隐藏在无框眼镜后透着那么点说不出来的意味。但是这人形象很好,总是白衬衫黑裤子,文质彬彬的,真笑好看,冷笑也好看。所以大多数时候,付瑶真不知道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认识的时间久了,他在她心里“谦谦君子”的形象就转向“衣冠禽兽”靠拢了。
“您这什么表情呢,沈大状?”付瑶也挑了挑眉。
沈风眠抬了抬肩膀说:“没什么啊,我能有什么啊。只是在想,这么好的资源在面前你不要,偏要劳什子去外面找什么破工作,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说话不要这么不饶人,沈大状,找不到女朋友了。”付瑶大力把门拉开,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沈风眠叉着腰站那里笑了好久。
一天的应聘下来,付瑶是真心心累。工作不好找,大城市工作更不好找。差的工作她瞧不上,好的工作又轮不到她,去了四次面试都铩羽而归。
回到公寓,她一边拖鞋一边手去摸开关,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正懊恼,掏出手机要打电工电话,餐厅的方向忽然亮起了一排烛火。远远的火光中,沈风眠正弯腰点燃最后一根蜡烛。西餐桌上的蜡烛有两排,映地雪白的墙纸都透出温馨的火光。
她踢掉鞋子,换了拖鞋绕过客厅,步上台阶。
沈风眠也正好抬起头,歪着身子,手指点点那大理石台面说:“意外不?惊喜不?”
付瑶过去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扒送入嘴里,闭上眼睛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含糊地说:“要不是知道你什么德行,我还以为你在追我呢。”
“是是是,我卑鄙无耻小人,但是今晚,付小姐,咱们还是得冬瓜对西瓜,互不对眼也得坐下吃完这顿。”他哥俩好似的揽过她的肩膀走向餐桌,拉开座椅,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这是双宽厚温暖的手,让付瑶又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男人也这么爱护过她,心里难免酸涩。
她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满上,和他干杯:“来。”
一饮而尽。
沈风眠说:“少喝点,没人和你抢。你知道一杯酒的热量是多少吗?”
“我是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人。”
“羡煞人了。”他笑道,给她切了一块牛扒,刀子和叉子熟练地夹着放入她的盘里,“你的酒量也确实好。”
“我是千杯不醉。”她再倒,再喝。
他无奈:“是是是,简直是‘酒神转世’。”
就这样她喝了好几杯,沈风眠自己杯子里却基本没有动过。见她两眼惺忪,醉地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才放下杯子走过来,说:“嗳,行不行啊?”
“你身上能少喷点香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