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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骂。
但也有更多的人,在明里暗里地推销自己。
文人大家,在这一刻,其实也是商人。
只是他们贩卖的,不是寻常的货物,而是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言辞、他们的理念和他们的习惯。而他们收获的,也不是寻常的金银,而是名望,是认同,是赞赏。
孟彰察觉自己心中判断的那一刻,也是不由一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是一等而同的至理么?
若是没有这些好处,他们也犯不着坐了车赶到这一处山郊来。
他索性放下了那多余的想象和期待,自个儿寻了一处山石坐下,拿着杯盏慢慢啜饮里面的茶水,也观望远处隐蔽在重重灰雾下的山岚。
“……咦?怎地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见谢氏的谢远郎君?他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到?”
孟彰侧目循声看过去一眼,见那边亭子里正在清理案桌的一位郎君问旁边的友人。
“谢远郎君吗?那你不用找了,他这回没来。”他友人回答他。
“为什么?”那位郎君把琴盒拿了出来,接着就去取琴盒里的宝琴,“往年他不是都会来的吗?怎地今年就不来了?”
“恐怕不止是今年,往后谢远郎君都不会来这西山宴了。”他那友人想了想,大概觉得自己这说法不怎么准确,就改口说,“不对不对,应该是说往后就算谢远郎君还会来参加《西山宴》,他也不会是来抚琴的了。”
才刚把宝琴放下的郎君是真的惊住了:“怎么回事?怎么谢远郎君往后都不会是来抚琴的了?”
他那友人就把近来听说的传言都给他说了。
“也就是说,谢远郎君把他的宝琴赠给了孟彰小郎君?”那扶着宝琴琴身的郎君很是理解,他甚至面上眼底都满是羡慕,“若我能得一知己,知己既去,那我也不会再抚琴。”
“可真羡慕啊……”
他那友人斜看了他一眼。
他连忙收摄面上表情,对他友人说:“今日天气极好,我奏了琴来你听吧。虽然我的琴音是及不上谢远郎君的,但应该也能听一听。”
他那友人就在亭子里坐了。
他在宝琴前坐下,双手平举,虚虚放在琴身的琴弦上。
孟彰转了身过去,也多分了点注意力在那边。
琴师酝酿好情绪,双手终于切实触碰到了宝琴的琴弦。
激荡似流水的琴音倏尔响起,流水潺潺,淌过深谷,淌过平地,又在山之巅直落山之谷,迸溅出万千碎玉。
流水之外,余音静默,似巍峨大山。
大山绵延万里,山之根浅浅隆起,山之柱高高伫立,它恒古沉默,但也恒古喧嚣。因为山之音是风之音,是鸟兽之音,是流水之音。
这赫然是一曲《高山流水》。
孟彰静默坐在山石上,聆听这一曲固然不曾臻至完美、却已经有了一些琴师本人意蕴和风格的《高山流水》。
待到一曲《高山流水》奏完,孟彰没再细听琴师和他友人之间的对话,却遥遥冲着亭子方向举了举手中的杯盏。
杯盏中茶水湛湛,含天纳地。
“敬天地,敬知音,敬友人。”
孟彰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只觉天地入怀,胸中暖意滚滚。
他兴致已尽,也不在这西山久待,甚至没回自家的牛车,直接转身就往黄泉路去。
牛车久等不见孟彰归返,也猜到了孟彰心意,终踏着沉沉夜色独自回转孟氏宅邸。
孟彰在黄泉路旁看到了擎灯鬼母白娘子和她的十个鬼子。
“你们来了。”孟彰道。
这次不必杨三童上前接话,擎灯鬼母白氏就上前一礼。
“我等得郎主传话,不敢稍有懈怠。”
孟彰随意点头,只问他们:“你们知道我唤你们来,是为的什么吗?”
白娘子没有故作无知,直言道:“我等虽愚昧,但也略有猜度。”
孟彰再点头,取出“鬼婴胎灵之主”的尊位雏形。
“我将离去,却不好带着它一起走。”他问,“你们觉得,谁适合承接它?”
虽然事先就有所猜测,但真等这尊位雏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擎灯鬼母白氏也好,白长姐、程二郎、杨三童这些鬼婴胎灵也罢,都忍不住心神一阵阵鼓噪。
若不是心脏处依旧冰寒寂静,他们都险些以为他们还是个生人了。
不,心神自然而生的渴望和贪婪告知他们:如果他们中有谁承接了那个尊位雏形,他真的能成为祂。
艰难挪开望着那枚尊位雏形的视线,以白长姐为首,程二郎、杨三童等一众鬼婴胎灵附和,他们把擎灯鬼母白氏推到了孟彰近前。
“如果不是郎主,一定要再有一个人来承接的话……那就只有母亲够资格了。”
毫不意外的结果。
孟彰看向了擎灯鬼母白氏。
擎灯鬼母白氏对孟彰福身一礼。
“若郎主不留下它,妾身也愿举身自荐。”
孟彰看定她:“你确定能庇护每一个无辜的鬼婴胎灵?哪怕是面对你当前的儿女,也能在他们之间做到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