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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烟还有良心,这样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进了后座小屋,独自枯坐着。
屋子里的摆设大多都是些粗瓷,平时在外面做生意不可避免有受气的时候,孟半烟就会进来砸些物件撒气儿。
从小她就听惯了外公说的,生气了不管是哭还是闹都不许憋在心里,憋久了是要憋出病来的。
但今天孟半烟却不觉得自己多生气,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和疲倦。当年自己跪在祖父榻前,信誓旦旦同他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把孟家扛起来,绝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那时她心里想的都是父亲,是十岁上父亲带着自己出去逛集市时,被熟人遇见,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问父亲如何这般惯孩子,一个女儿十来岁了不关在家里学规矩说人家,整天带在身边抛头露面像个什么样子。
话孟半烟听到心里去了,当天晚上就跑到爹娘房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生怕她爹真听了旁人的话,以后都不带自己出去玩儿,要把自己嫁出去。
那时候的孟海平听完闺女的忧愁被逗得哈哈大笑,勾起手指拉着小半烟煞有其事拉钩起誓,只要女儿没遇见十分喜欢的男子,那就这辈子都不成亲,当爹的养闺女一辈子。
把看着父女两个哭哭笑笑的王春华气得半死,狠狠往孟海平肩膀上锤了好几下,不许他胡说什么不嫁人的话,教坏了女儿。
那时候孟半烟觉得爹比娘好,爹懂自己宠自己,连不嫁人也愿意包容自己。如今物是人非,不论好坏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娘,当年那个说愿意养自己一辈子的爹,倒是早早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盘算得那叫一个美。
好在孟半烟也不是当年那个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孩子,再难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收拾好心情,从小屋子里出来旁人甚至都看不出她脸上有过半分怒意。
“娘,别转了,地砖都要被你磨薄了。”
“说了多少次不让你气性这么大,对身体不好非不听。你爹到底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昨天不还说你有准备了,不会生气的。”
在王春华心里,孟海平就是个死人了。即便现在回来了也跟自己关系不大。只有眼前的女儿才是她的心肝肉,她只怕女儿再为了自己跟她爹闹僵了,这世道只要你是爹,不论对错就没道理可讲了。
“没生气,真的。”孟半烟扯动嘴角想要冲她娘笑一笑,可惜没能成功。只好拉着王春华往前院去,方才气过了头忘了饿,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觉折腾这么久其实才过了半日。
“娘,你放心。你的放妻书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明天就能拿回来。”
“我不在意这个,这事能成最好,不行也不碍事,我守着你过日子,不好吗?”
“不好。”
孟半烟摇摇头,之前孟海平没回来,王春华另嫁不另嫁确实只想要看她的心意。
但现在不一样,孟海平回来对于王春华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不管是降妻为妾,还是让她跟京城里那劳什子的侯府小姐做平妻,只要他想拿捏,王春华就会陷入被动。
孟半烟现在要做的,是必须斩断亲娘和亲爹之间的关系。只要让娘能带着放妻书回王家,之后到底跟不跟张家结亲,眼下都不那么重要。
王春华看着孟半烟细细拨动手腕珠串的动作,就知道女儿这会儿心里又在琢磨事,也就不再多问。执筷夹起孟半烟喜欢的腊鸭腿放到她碗里,“娘不问了,你放心去办吧。”
绝了了心里对孟海平最后那点念想,其实眼下的局势也不算特别糟糕,毕竟自己是他能用得上的。只要有筹码,就不怕不能谈。
一通百通,想通了心事的孟半烟吃过中午饭还睡了一觉。等到下午起来才写了信让小拾送去客栈,约定第二天去给阿爷阿奶扫墓上坟。
过了清明,上山扫墓的人就少了。孟家这一片地是孟山岳后买的,没跟孟氏族人掺和在一起,说是祖坟,其实到现在还只埋了孟山岳和柏贞二人而已。
一路往山上走,还路过了孟海平的坟,清明扫墓时插在坟边的纸花球还剩了光秃秃的竹竿没倒,看上去无比讽刺。孟半烟不愿意停下来,孟海平也不敢多看。
直到停在孟山岳和柏贞墓前,孟海平才张罗着他带来的小厮奴仆前后忙活。可前些天孟半烟刚来过,就算春草长得快,这会儿也没什么能留给他收拾的。
孟海平拿出一张白帕子准备去给他爹娘擦一擦墓碑,一伸手却只有浅浅淡淡一层灰,之前一年积攒下来的污渍早就被孟半烟给擦掉了。
看着不怎么脏的手帕,孟海平脸上神情显得有些讪讪。再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儿,干脆也不再兜圈子。
“我昨天说的事,你就想好了?”
“想好了,你是父我是女,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今又有侯府撑腰,我要真不愿怕是得把命都搭上。”
孟半烟就着点燃的烛把指间的线香点燃,又递了三根给孟海平,等两人依次在墓前跪拜过,才继续说道。
“我怕死,也怕活得不好,我这人最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既如此倒不如依了父亲的愿,我也能去京城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好地方,能把父亲一留留了八年。”
孟半烟轻笑着看向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