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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目光很是真诚,谢从澜却是一滞。
他听懂了朔月的意思——你那半吊子的相助之情我已经还清了,以后我们各管各的,不要再来找我。
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毫无技巧可言,笨拙而直白。
严大人是谢昀至交,既然严大人叮嘱他不要与谢从澜深交,他自然要离谢从澜远一些。何况,谢从澜也是皇室血脉,是有可能威胁到陛下的皇位的。
——这顶大帽子扣下去,谢从澜立刻便成了心怀不轨狼子野心的谋逆之辈。……有朔月如此,谢昀何德何能。
好容易见面,却没说上两句完整的话。谢从澜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接过瓷瓶,依旧是温和笑颜:“既如此……”
身后蓦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朔月?”
谢从澜立刻见眼前的少年亮起了眼睛,与方才客气疏离的模样判若两人。
几乎是立刻,他移步到了谢昀身后。谢从澜顿了顿,面上笑意不减:“见过陛下。”
谢昀扫他一眼,朝谢从澜点头示意:“皇叔怎么在这里?”
“宴席上待得闷了,出来看看雪,透透气。”谢从澜笑道,“客卿先生见我身子不好,才送了我这瓶丹药,陛下不会介意吧?”
谢昀瞥一眼朔月——一礼多送,可真有你的。
朔月无声地瘪瘪嘴——你又不要,我送别人怎么了。
“朕自然希望皇叔身体康健,怎么会在意这个。”谢昀淡淡道,“外头雪大,皇叔身子不好,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谢从澜颔首,临走前,不忘朝朔月微笑示意。
灯火夜宴人散尽,月上中天雪渐微。
雪如琼粉玉屑般寂静无声地洒落。谢昀没叫轿辇,两人慢慢走在寂静的雪地里。
路过疏梅园时,谢昀在红梅白雪中问:“你跟安王认识?”
当日鬼市情景,他早跟谢昀说明。朔月不知他为何又问:“见过一面。”
谢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见他身子不好,你就送了丹药。”
“陛下也想要吗?”朔月眼睛亮起来,“我那里还有。”
“……”谢昀扯扯嘴角,“不要。”
“噢。”
推销失败,两人又继续静默地行走。
朔月感到了谢昀身上的低落情绪:“陛下不开心吗?”
“没有。”谢昀自认自己不至于为朔月送出一瓶丹药这样的小事不悦。
朔月却像没听到似的:“是因为安王殿下吗?”谢昀不答。
朔月又问:“是因为林小姐?林小姐今晚没来。”
与她有什么关系?
谢昀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仅仅是因为朔月与旁人说了几句话,送了一点小玩意,便觉得朔月疏远了自己,觉得说他不再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了?
这大半年,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朔月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是他想要朔月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可如今先感到不舒服的却是自己——自己这样,未免太专横了。
但他却控制不住。
他听到朔月问:“那是因为我吗?”
起了一阵风,带着细细的雪花扑到他脸上。朔月专注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天边的明月近在咫尺,谢昀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
他定住心神,冷静地否认:“不是。”……
庆元宫里,李崇等人都退下了,寝殿里只剩他们两人。
谢昀打开一只准备多时的硕大木箱:“送你的。”
朔月高高兴兴去看,看见内容的时候脸色一下变差了。
——一箱子书。
还是那种没有一点图画、全是之乎者也的典籍。
陛下,你送我礼物,我是很高兴的,但你送的东西,我不喜欢。
谢昀言简意赅:“新年礼物。”
朔月不敢怒也不敢言:“……多谢陛下。”
谢昀却不许他沉默:“你那安王殿下有送你什么吗?”
为什么是“我那安王殿下”?朔月挠挠头,疑惑道:“没有。”
他与安王非亲非故,一面之缘,何以互赠礼物?
“难为你想着给他送丹药,他怎么也不知道回个礼。”谢昀嗤了一声,“白费你一片苦心。”
朔月看着满箱精心挑选的书,违心道:“安王哪有陛下待我好。”
当然,谁有他待朔月好。朔月自然也待他最好。
这是天底下最幼稚的比较,一年前的谢昀只会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样的小儿女情绪是最大的绊脚石。
当然,时移世易。
谢昀觉得酒意上涌,心里那口郁气也散了大半:“知道就好。”
屋外天寒地冻,屋里却还热着两盏酒,水仙鲜黄,梅芽嫩红。朔月还没睡,正瘪着嘴翻书。
以前的新年,是怎么过的呢?
金碧辉煌的殿堂,永不停歇的谋算……谢昀快要想不起来了。
耳畔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你睡了吗?”
“外头冷,你到床上来睡吧。”借着酒意,他第一次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没事的。”
朔月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