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老头,你家老二坏掉了
《春》是陆端存打磨很久的剧本。
这是第五稿,整体的结构已经很完善了。
陆成康对这一稿的剧本比较满意。
首先这是他擅长的现实题材,而且大哥陆端存笔下那种宿命感,是他喜欢的。
《春》的主角吴青是一个普通人,他年幼丧父,母亲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普通妇女,对他的感情只是溺爱。
他沾染恶习,他沉沦又试图改变,但又一次一次的重蹈覆辙。
故事开始的时候,吴青已经是第三次被抓。
他在戒毒所出来之前,在心里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回这里。
他在花店里找了一份工作,想买一束康乃馨送给妈妈,但最终没能开口。
在去找前女友的路上,他看到了一栋气派的别墅。
这别墅他以前没有见过,是他被送进戒毒所之后才盖起来的。
豪华的别墅和周围的房子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被院子里,一株爬墙的蔷薇所吸引,那一枝开了五六朵花,同枝不同色,深红、浅红、黄、白……
吴青翻墙进去,折了其中开的最艳丽的那一朵。
他手被刺扎了一下,但却很开心。
他放弃了去找孙丽,像个孩子一样飞奔回家里,把花送给了妈妈。
妈妈很开心,小心翼翼的养在了水瓶里。
往后的日子里,花一天天在她眼前枯萎,但她依旧不舍得丢掉。
这一段透过表面,更深处是——毁灭。
吴青在自己找工作的花店,不好意思开口给母亲买花,这表现的是他内心的敏感和封闭。
他翻墙去采花给母亲,看似美好,但其实是在表现他依旧不会好好走路。
蔷薇代表着坚强,而血蔷薇则是破碎。
养在瓶子里的蔷薇避免不了日渐枯萎。
和四周格格不入的别墅,还有金秋九月最后一个花季的蔷薇,对应了结局——春日那第一缕阳光——毒品的诱惑。
吴青这个角色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收场。
不对。
不是悲剧。
是宿命。
一如陆成康处女作《哑巴》。
《哑巴》里,聋哑女凤喜被卖了三次,第三次她遇到了付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内心如同死灰的“凤喜”终于对“付庄”敞开心扉。
就在她认为付庄可以照顾自己一辈子的时候。
付庄被他自己埋的雷管炸死了。
付庄以为那雷管哑了,但那一声响的跟雷鸣一样。
为了这一声响,陆成康铺垫了很久。
付庄这个人物三十多岁,穷寨子里的光棍,凤喜的第三个买家,出现在《哑巴》的最后三十分钟。
而雷管是全片的第一个镜头,李奋强为了买个媳妇,偷了黑煤矿里的雷管出来卖。
这雷管兜兜转转,在最后随着付庄再次上场。
付庄用这雷管去炸獾。
三十分钟里,有五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对他说:这玩意危险。
不过,付庄一直没出事,而且随着付庄对凤喜越来越好,凤喜心里的死灰开始复燃,似乎一切都要开始好起来了。
但,这种氛围是虚假的,导演用他的镜头语言,指着观众的鼻子说,记住那根雷管,记住这个人,一定会出事。
最后陆成康自己掌镜,用了一个很长的运动长镜头进行叙事,给这一段剧情收尾。
付庄起床,不同于平日的懒散,这一天他精神十足,因为凤喜昨晚碰了他的手,
他利索的穿衣服,仔细的刷牙,牙膏用的都比平日里多了一点,他用热毛巾使劲的搓着自己的脸,直到通红,
他把盆里的水泼掉,镜头随着水出去,那里是一双自己纳的千层底布鞋,镜头往上走,凤喜穿着红布袄,袖口打着补丁,针脚细密,她的脸粗糙又俊俏,
凤喜面无表情,但红红的太阳让她的眼里有了神采,
付庄看着她,那一身红布袄照亮了他的命,
付庄比划着,让凤喜到窑洞里住,他要把凤喜现在住的废弃油坊重新开起来,
他胡乱的比划着,但凤喜偏偏能懂,她到油坊把自己的被褥抱进了付庄的窑洞里,
付庄三十几岁的人,跟个傻小子一样站着,只知道咧着嘴笑。
这个镜头陆成康拍了六天,他只要那个光线,所以每天只有两次的机会,没过,就要第二天重来。
演员在不拍的时候不停的练习走位,眼神,苦不堪言。
最终这部电影,拿下了柏林银熊最佳摄影和最佳女主角,这个风格鲜明长达十分三十五秒的长镜头,功不可没。
这个镜头开始于付庄起床,结束于付庄出门的背影,十几分钟没有一句台词,但不枯燥,画面质朴又和谐,是整部片子难得的明亮色调。
可看的人根本笑不出来,因为导演早早就指着鼻子告诉你——会出事。
在这种叙事结构下,这个长镜头似乎要把人看得窒息。
凤喜在窑洞里收拾着,她终于遇到了一个真正心疼的她的人儿。
她以前遭受的那些终于要结束了。
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