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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新世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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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也想面包了吧?”

“想,想死了,”乌鸦心说,“给我一条白吐司,我立马卖身为奴。”

把哈喇子咽下去,他理智才回归,意识到“面包”可能是个人名,于是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面——包?”

满院的姑娘没人应,只有背对着他们扫院子的伯爵一顿。

“你是不是快把她忘了,傻乌鸦?面包也是嬷嬷生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乌鸦温柔地低头,注视着女孩的发旋。

“花篮就是面包做的,她可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浆果,就是‘脑子太多’,得脑癌死的。”珍珠说到这,又告诫自己似的低声念经,“多唱歌、少废话,多唱歌、少废话……”

乌鸦若有所觉,再次看向铁栏杆上的小花篮。

背阴的地方,他的左眼悄无声息地认识了浆果圈里第二位死者。

一个珠圆玉润的少女从花篮里出来,重现在了他面前。她个头不高,小圆脸,整个人像团棉花糖,只有眼睛长得和伯爵一模一样。

眨眼的光景,乌鸦就看完了她临终的一切:从背景灯光判断,那应该是某个深夜,这个叫“面包”的女孩子独自走出女宿舍,拖着条五六股草绳拧的麻绳。不怎么熟练地在铁栏上绑了个绳扣,她踩着板凳,把头伸了进去。

乌鸦呼吸一顿,不同于昨天那场谋杀案,这一次的窒息感来得温和、漫长……又绝望。

他静静地坐在那挨着,没让身边的小女孩察觉到一点异样。

这一次,死亡场景里还有其他人,男宿舍小院里,两个男人——包括乌鸦自己——竟然都醒着。这俩智障兄弟像一对木雕泥塑,一个在院里坐着,一个趴在窗户上,呆呆地目击着铁栅栏那头的自戕。

面包在他们俩的注视下一脚踢开矮凳,摇晃的身体撞在铁栅栏上,发出嘶哑的“嘎吱”声。直到伯爵冲出来抱住女孩的身体,男宿舍里的两尊人偶都没动一下、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黑暗中不知哪里划来一簇光,中年种公的眼睛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很快又熄灭,如同狂风卷起的火星。

乌鸦看见他嘴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说:“风铃……”

面包死于“脑癌”。

原来在这里,绝望而死,就叫死于“脑癌”。

院子里的大人孩子们摇头晃脑,齐声跟读:“唱歌养神,多话伤气,问题很危险!”

乌鸦:“噗——”

然后他就因为光顾着傻笑挡道挨了打。

伯爵一鞭子下去,乌鸦没怎么着,领饭的小肥雏们都吓坏了,队伍立刻肃静,小朋友们连广播跟读都不敢出声了。

鸦雀无声地领完饭,孩子们围成一圈,互相监督着吃饭,看见有人剩饭,就举报给嬷嬷抽鞭子。乌鸦好奇什么饭能把人喂这么胖,就从一个孩子碗里捏了一颗,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惨遭举报,肥雏粮没吃着,他又吃了一顿鞭子。

揍完傻儿子,伯爵把这一批肥雏赶回去,又去组织另一批下楼排队。乌鸦这才发现喂食机旁边还有个很高级的秤,站上去能自动扫描各项身体数据,孩子们要先上称,再按秤的指示领饭。

乌鸦凑过去观察片刻,趁伯爵不注意,蹲地上混进了肥雏队伍,然后在秤前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秤:“警告,目标身高已超过标准上限,请尽快处理!请尽快处理!”

乌鸦:“嘿。”

还挺智能。

伯爵一扭头,乌鸦撒丫子逃窜,不料高估了自己的肺,跑了没两步就心慌气短脸色惨白,被伯爵在男宿舍门口逮住,又揍一顿。

旁边鸡飞狗跳,男宿舍里的大兄弟就那么无动于衷地躺着,骨瘦如柴的腚仿佛已经在破躺椅上生了根。

伯爵扯着乌鸦的耳朵,狐疑地打量他:“你今天怎么回事?”

乌鸦不吭声,垂着清澈愚蠢的眼睛跟她对视。

伯爵脸上飞快划过厌烦,没好气地把手里的一碗狗粮塞给他,指着小院里的种公说:“给他,快滚。”

乌鸦用芯片刷开了铁门,钻进了男宿舍,刚一靠近那位种公,就差点被熏个跟头——种公大兄弟整天躺着不动,早生了褥疮,蛆虫从他溃烂的皮肉里钻进钻出。乌鸦走近才发现,大哥裙子上的斑驳原来不是布料花纹,是排泄物,这可怜人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难怪伯爵自己不肯来。

乌鸦踮着脚走到他的同类面前,抽了抽鼻子,有点上头。种公身上不单是臭,还有一股预告死亡的腐烂味道,伟大的查尔斯先生判断的没错,他就快死了。

乌鸦肃穆地将饭碗上供到种公大哥面前,把塑料勺子大头朝下插在粮里,吊唁似的一鞠躬。

大哥对乌鸦和饭都视若无物,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铁栅栏。

乌鸦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铁栅栏上挂着个小花篮,做得很精巧,里面装满了草绳编的小玩偶和包装纸折的花。

种公嘴里沥出了几个含糊的字,乌鸦凑近了仔细听,听见他说:“风铃……铃……铃……”

风铃?

乌鸦来到小花篮下,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铃铛在哪,正要伸手去摘,就被人一巴掌扇掉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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