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
吗?” 旁观者清,他眼看着石家因为太后娘娘一步步壮大,可也因此变得骄傲自满,再无谨小慎微可言。母亲忘了她只是一个臣子的夫人,妄图对皇嗣下手,就连大姐也受到池鱼之殃;至于父亲虽不会这样糊涂,可这些年结下的仇家也不少,他自请辞官,又跟随大姐去往封地,焉知没有避祸的意思? 脱离了石家的光环,石景煜反而多了些清醒与理智,原来他们与寻常人家的子弟并无不同,甚至因为站得太高,跌下来的时候也会更重些。 吸取了这些教训,难道还要如飞蛾扑火般一味追逐荣华富贵吗?石景煜不是不敢,是觉得不智。 石太后没想到才说了两句就引来侄儿一篇宏论,以前景煜在她面前乖得像只绵羊般,从未有过顶嘴的时候,石太后不禁冷笑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难不成又是皇贵妃?” 石景煜平静道:“话无好歹,有理则听。姑母大约有所不知,前阵子若非皇贵妃帮忙,侄儿恐怕性命难保,早折在那拓跋燕手里了。这一年来,皇贵妃待石家之心如何,姑母难道还看不出吗?她若私心报复,老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咱们解围?自然,您一定觉得她私心藏奸,那也没奈何,但无论皇贵妃是否另有所图,我与景秀都是受过她恩惠之人,不说投桃报李,好歹不能再难为人家罢?姑母您细想想,是否这个道理。” 说完便屈身告退——他此番进宫,本来也只为打个招呼,至于嫁妆的事他自己会想办法,石家虽不及从前,东拼西凑总能挪出来些,总不至于非得靠人周济便是。 石太后不禁失笑,“这孩子,如今竟学得这样好强!”难道她当姑妈的还能不为侄女添妆?想得也忒小气了些。 语毕却又怅然,往常她百般疼爱几个小辈,结果却一个比一个更不成才,如今离开她的照拂,倒渐渐有了些气象,连一向吊儿郎当的景煜都知道自立了——难道真是纪雨宁的功劳? 石太后唯有嗟叹。 * 纪雨宁忙着宫里宫外的事,自然忘了回复李肃那些信笺,她以为此人得不到消息就该另谋出路,哪晓得李肃把那些狐朋狗党能问的都问了,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半分银子都拿不出来——往常他可没少帮他们周转,如今自己遇着麻烦,却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世态炎凉,竟至于此! 李肃只能将希望放在纪雨宁头上,指望她念在那点夫妻之情,好歹能施以援手,何况,这点银子对她算不了什么不是么? 眼看催债的越追越急,李肃连家都不敢回,索性日日在客栈里躲着,并时刻注意纪家那间商铺的动静。他知晓纪雨宁极为看重这项生意,隔三差五总要遣人过来看看,自个儿守株待兔,总能等到机会。 好容易这日赶上玉珠儿出来点货,李肃忙抽空迎上前来,陪笑道:“姑娘。” 玉珠儿早忘了那些信长什么模样,见到他才模模糊糊想起,“若是为借钱的事,大人您请回吧,娘娘手里也没银子。” 李肃不信,纪雨宁吃住都在宫里,金奴银婢地使唤着,她能有什么天大的花销?怕是故意哄骗自己的托辞。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唯有努力撑起笑脸,“我并不白拿,照样白纸黑字立下借契,娘娘无须担忧……” 事实上他可没打算还,都是一家子亲戚,还能到门上催债不成?再说,他也还不起,庄子上的出息一年少似一年,府里的开支却不见少,加上老太太的药钱,天天得喝参汤,他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垫补的。 玉珠儿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像是听不懂人话。可巧她弟弟榆钱儿正连同二老小心翼翼捧着翡翠往里走——都知道是件贵物,并不敢让那些粗手粗脚的伙计添乱。 玉珠儿便指着道:“娘娘手头的几万银子,除了应付铺子里进货,便都用在这几块翡翠上了。” 说完便拿出拓跋燕盖章的文书来,上头写明清清楚楚。 本来纪雨宁是想送给皇帝的,然而皇帝并不贪心,令她自己处置,纪雨宁干脆就拿来铺子里当供奉了——这等天然开采的奇珍,据说钟灵毓秀,没准比财神爷还管用。 李肃彻底无言,纪雨宁花光了积蓄,就为了买这几块破石头?她是钱多得没处使么? 玉珠儿斜睨着他,“大人若是急用,我便借一块与你吧,连利息都不收的。” 自然是风凉话,这样上等的翡翠一时间到哪里变现?当铺都不肯收的。且这丫头嘴上说得好听,他若是真答应了,只怕转头就会以盗窃宫中财物的罪名,让御林军将他抓起来。 李肃一脸愠色离开,不管纪雨宁是否知道他要借钱,才故意花光银子,看来他在她心中已无半分情分可言。 六年的夫妻,终究是白做了。 李肃感觉心口微微地疼,想破口大骂,嗓子眼却像被浆糊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能骂谁,能怨谁?路是他自己选的,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再难挽回。 摸了摸衣兜,还剩下两枚铜子儿,也好,今朝有酒今朝醉罢。李肃晃晃悠悠往一间悬着青帘的酒铺走去。 这些天丈夫都不归家,长宁公主心里亦有点忐忑。她并不知李肃在外欠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