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身
量身 纪雨宁虽然席面上听得认真, 倒没有完全把乳娘这套理论生搬硬套。 她不想单从利益层面来权衡她跟楚珩的感情,若纯为利益, 根本她也不必进宫——难道当个淑妃会比一个女商户更自在?太后都没这般随性自由。 可从乳母的言谈里, 她确实认识到楚珩的不同层面,之前她只是大致了解他的性情,整个的框架却是模糊的, 掺杂了太多虚构的成分。 如今才是一个完整立体的人, 虽不知他为何空悬后宫,纪雨宁大致能够体会——或许他跟自己一样, 都在寻找一个灵魂共通的伴侣。 她不能保证她是最适合他的, 可她会尽力朝这方面去做, 夫妇之道贵乎磨合, 她在李肃身上失败过一次, 这一次从头来过……如果仍旧失败, 她只能按照乳娘的理论去发展了。 石太后颇感欣慰,觉得自己这趟总算没有白来。 一旁的郭胜忍不住腹诽:纪夫人根本就没答允回宫好么?人家提都没提这事呢。 倒是太后娘娘自个儿把话题给绕远了。 本来想连夜赶回宫中,可架不住纪雨宁盛情相邀, 石太后还是恭敬不如从命。 多年没住过这种棚屋, 如今瞧着倒是怀念, 连枕头里塞的都是粟米壳, 一晃起来沙沙作响, 让石太后忆起昔年和儿子被贬谪扬州的时候,过的也是这般朝不保夕的日子。 扬州虽是富庶之地, 可在先皇后的威压之下, 她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卑微而苟且,如今虽然苦尽甘来, 那些年华却再回不去了。 石太后缓缓追忆往昔,不知不觉竟沉入梦乡。说也奇怪,以前在宫里都得点安神香才能睡得着,时不时还得梦魇惊醒,这回却是一觉到了大天亮。 郭胜当然仍旧这回住“狗窝”,玉珠儿不情不愿地为他将铺盖卷好,正要离开,郭胜可怜兮兮的道:“能给我一壶热水吗?” 他这把老骨头实在禁不起折腾,有点热水好歹能暖暖身子。 玉珠儿瞪了他半晌,最后从房中取来一个铜制的手炉,扔进他怀里,显然是平时自用的。 郭胜像抱西瓜一样抱着,只觉四肢百骸都舒坦起来,小姑娘到底心软,舍不得他受冻——要是她能坦率点就更好了。 * 次早起来,石太后倒是改了主意,不再强求纪雨宁随她回去。她看出这女子是个有决断的,落定了的事便难更改,与其为此事弄得她与皇帝不快,不若顺其自然——当然太医还是得留的,一方面照顾纪雨宁的胎像,另一方面也得时时向宫中传递消息,省得她日夜悬心。 郭胜听说还添两个太医,眼都傻了,连同皇帝之前说的,这就得有四位,加之暗卫等等,怎么住得开? 正愁没地施展,忽听玉珠儿说起隔壁那户搬家的事,郭胜便眼睛一亮,可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把隔壁也盘下来不就成了么? 这样他也不必住狗窝了。 郭胜喜孜孜地带上太后回宫复命去。 玉珠儿诧道:“他是皇帝近侍,为何跟公主府的乳母这般熟稔?” 纪雨宁淡淡道:“可能年纪近似,更有话题可聊吧。” 玉珠儿:……也对哦。 得知姑母去了那纪氏住处,石景兰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好容易听说太后回来,忙随意扑了点粉,睁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出去接驾。 见只姑母一人,不免有些疑惑,“纪……淑妃没跟您一起回来么?” 本来想喊得亲热点儿的,但纪雨宁年纪未必比她小——嫁人都嫁了六载,可知不会太年轻,叫妹妹未免不太合适。 可若是唤姐姐,倒显得无形中低了一截,石景兰自己也不乐意,只能含糊过去。 石太后叹道:“她一定要在外头养胎,哀家只能由她去,横竖皇嗣为大。” 这话倒好像疑她似的,石景兰不免有些憋屈,强笑道:“臣妾倒巴不得淑妃早点回来,也好多个人作伴。” 这话当然不老实,不过是让姑母看到自己的诚意。 皇帝摆明正在热恋之时,她也阻拦不了,与其在这关口煞风景,倒不如顺水推舟,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没准皇帝就是看中这股新鲜劲,等人到跟前随处可即时,也就那样了。 石景兰巴巴地道:“臣妾连宫室都准备好了,定会让淑妃宾至如归,只要淑妃不觉得生疏便好。” 侄女的功夫到底修炼不到家,这就急忙摆出女主人的架势了。石太后有点好笑,看来安稳日子过惯了,有点事就跟慌脚鸡似的。 她淡淡道:“这些自有皇帝料理,你管好自己就行。” 虽然石家如今势大,石太后可没打算非要石家人生孩子,太子更不必非出在石家肚子里——古往今来那些弄权的外戚有几个能得善终的?只要石家安分守时,不逾越本分,那就是她的福报了。 这还是姑母第一次明着敲打她,石景兰不禁闹了个大红脸,恭敬地送走太后,方长长吐了口气。 侍女道:“娘娘可要向外头递些消息?” 石景兰苦笑,“你以为他们不知么?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